北风愈发的冷冽,天气冷了之后人们起床时间也往后推迟了些。此时已经五更天,一些准备前往上虞县赶早集的百姓已经起床。
不过也有那些路程比较远,起得比较早的人已经在漆黑的夜里走了十几里路了。这种漆黑的夜晚,还是赶路几十里,一般都不是一个人,往往是几个人一起,这样路上也有一个伴。
“柱子哥,咱们还有多远啊,这都走了一两个时辰了吧!”
河岸边,一群或挑着,或推着独轮车的农夫正沿着河岸往上虞县赶。人群中一个半大小子是第一次跟随村子里的大哥们凌晨来上虞县,他挑的筐里东西最少,大家看他年纪小,主动的帮他承担了一部分。
从村子里出来,一路上北风呼呼的吹,这些人却也不觉得冷,只不过半大小子终究是半大小子,走这么久还是盼着能早些到。
走在前头的柱子看了这小子一眼,笑着道:“怎么,走不动了?”
这明显是开玩笑和激将法,但是半大小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怎么能说自己走不动了呢,于是嘴硬,“才不是,只是想早点到县里将东西卖了,好给小妹买一些吃食,上次柱子哥带回去的那个什么酥,小妹可喜欢了,念叨了好久,这次给她买一些。”
“还有阿娘,给阿娘扯一些布,给阿娘和小妹做一身新衣裳。”
队伍里的人原本之前还在笑,听着这话却在心里泛酸。这孩子的爹去年过世,留下自家婆娘和一双儿女。原本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的是他爹,可他爹走后,这孩子小小年纪也承担起家里的重任了。
走在队伍后面的几人眼神相互对视,尽管看不见,但是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其实还是为这孩子的父亲鸣不平。
这上虞何家是本地的大族,本家住在县城,可是也有一些分支分布在乡下,他们村就正好有一支。要说这何家靠着一位在朝廷当大官的家主,在乡下地方可谓是作威作福。
虽然不能说鱼肉乡里,但是在乡下搞土地兼并还是很容易的。这就不得不说这陈汉朝读书人的地位问题了,只要有功名在身,就能免掉自身的杂役,同时免除部分赋税。
陈汉初期时,朝廷规定,京官一品免除役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一下递减,至九品免除役粮六石,人丁六丁。
意思就是,一品官员减免赋税三十石,同时免除家里三十个人的杂役,之后根据品级递减,到九品时,免除赋税六石,免除家里六口人的杂役。
这还是当官的,有功名的可不仅仅是当官的,还有那么多举人、秀才呢,所以朝廷规定,举、监、生员免除赋税二石,免除家里两口人的杂役。
对于已经致仕的官员,按照退休时的品级的百分之七十免除相应的赋税以及杂役人口。
可以说这对于士大夫阶层是极为优待了,而当今天子,在这方面进行了更细致的规定,直接从之前的免税多少石,变成免田亩多少。
按照新的规定,京官一品免田一万亩,一下递减,八品免田两千七百亩,外官减半。致仕者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进士免田最高三千三百五十亩,未仕举人免田一千二百亩,生员、监生八十亩。
其中重点关注了还没有做官的进士和举人,还没有官员品级的进士最高可以免除三千三百五十亩的田赋,举人则是一千二百亩。
那么现在就有问题了,也就是有功名的人他未必有这么多田。于是民间就有一项骚操作,那就是让别人的田记在这人的名下,名曰“投献”。
举一个例子,某个村出了一位举人老爷,按照朝廷规定,他能免除一千二百亩的田赋,村子里有人不想交税,于是主动把他家的土地投献给举人老爷,不仅不收钱,而且还每年给举人老爷地租。
听起来是不是很魔幻,但里面的逻辑是这样的。村民种的地是国家的,要给国家交税而且还需要服役,那如果他将土地投献给举人老爷,那么这些土地就不需要交税,而他只需要每年给地主老爷地租,这个地租或许比赋税更低。同时因为给举人老爷种地,挂靠在举人名下,人头税都不用交,一些杂役也不需要再服。
这对于很多村人和地主来说,可以说是一场双赢,真正受损害的是朝廷。
在这种局面下,越来越多的人自愿“投献”到地主名下,地主的土地也就越来越多,双方甚至在投献之前还会签订相关的书面文书。但实际上,到了后期,这些土地在名义上已经属于地主,而不再是原先的百姓。
这就相当于地主从法理上已经拥有了这些土地的使用权,而那些百姓没有。而此时的地主,拥有这么多土地之后,还想要更多,就主动把主意打到了百姓们的头上,一些强买强卖的现象屡见不鲜。
可能你要问了,不是固规定了免税的田亩数量吗?这么兼并下去难道就不会超?当然会超过免税的田亩,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些地主因为本身就是官员,因此他们会和当地的官府勾连在一起,将超出的部分田亩又重新安在那些百姓们的头上。这样一来,这些百姓就需要交两份钱,一份地租,一份朝廷的赋税,甚至于这些土地还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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