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宫中风紧。
永昭殿中,沈婉宁倚榻而坐,指间转着一枚小小铜铃。那是阿絮从尚服局取回的——她让人查吴安留下的所有遗物,其中唯此物最为古怪。
铜铃锈迹斑斑,却内藏暗格,拧开后,竟藏着一纸残卷:
“壬子年三月,太医院无人签验,尚服局私改绣品记录,玉佩失踪,当夜入宫者仅有……”
后数字残缺。
沈婉宁将其收入袖中,眼中光芒一闪:“吴安果然留有后手。”
她知道,这纸残卷一旦传出,尚服局就将彻底沦为风口浪尖,而冯嬷嬷——便是她第一个要拔的钉子。
“阿絮。”她唤道。
“属下在。”
“明日,将此物‘不慎’遗落在尚服局西厢,务必让他们自乱阵脚。”
阿絮一惊:“那……那若他们毁了它?”
“越想毁的东西,越说明他们心虚。”沈婉宁淡淡一笑,眼角似含霜雪,“我就是要他们乱。”
她不是在等敌人失误,而是在——逼他们出手。
—
果然,第二日辰时,尚服局爆出消息,有小宫女在西厢捡到旧物,呈给冯嬷嬷,一见之下,冯嬷嬷当场昏厥。
“这……这不是十年前的——不!快,快烧了!”
她当夜派人进永昭殿“问安”,实则企图再行刺杀。
然入夜之时,沈婉宁宫中早设机关,那刺客刚踏进殿门,便被天花上落下的细雨银针击中,当场毙命。
摄政王府的人及时出现,捡起尸体冷笑:
“还真是太后的手笔,连个杀人都用惯的手法。”
而此事传至萧景琛耳中,他却只是挥手:“继续放任。”
“可殿下……”属下忧声道,“她孤身一人,若再出事——”
萧景琛语气微沉:“她不是孤身一人。”
“若她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凭什么站在我身边?”
他眼中浮现那日在金銮殿上,沈婉宁一跪不起的模样,那一身褴褛旧袍,裹着锋芒百丈。
她,是他选中的那颗“王棋”。
—
宫中杀机暗涌之际,太后却表面风平浪静,照常接见命妇、赐赏妃嫔。唯独对于沈婉宁之名,讳莫如深。
贵妃苏明柔却已按捺不住。
她知道,若沈婉宁一日不倒,她便一日无安。
那夜,她召来老嬷嬷,压低声音道:
“听说那沈氏最挂念的,是那个小宫女……叫什么,阿絮?”
老嬷嬷点头:“是。那女娃忠心,打听消息有一手。”
贵妃冷笑:“那便从她身上下手。给我散消息,说阿絮是吴安旧部余孽,昔日参与盗图,如今还藏着密信。”
“再让尚服局出面验宫规——只需一个罪名,她便性命难保。”
“沈婉宁若出宫为她求情,便是违令——不求,就是薄情。”
“你说,她怎么选?”
—
夜半,阿絮被带走。
尚服局以“盗宫密档”为名将其关进藏书房偏殿,重兵把守。
消息传来时,沈婉宁正在焚香。她静静听完,没有言语,只是拈了一支兰蕙,投进炉中,轻声道:
“果然,到了这一步。”
“既然逼我……那便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这后宫的主心骨。”
当夜,永昭殿灯火通明,沈婉宁换下素衣,着回一袭乌锦银丝衫,眉间贴花,面容如玉。
她一人一骑,直奔尚服局。
却在局门外被拦住。
“修仪娘娘,尚服局不允外人入内。”
“我是来带我宫人。”她平静道。
“命令来自太后。”
沈婉宁沉默片刻,忽然自袖中取出一物——摄政王令牌!
“摄政王有令,查案未结,任何人不得擅动本宫之人。”
侍卫脸色骤变,忙退后一步。
她步步前行,言语清冷如剑:
“让太后来问我,为何我一个冷宫修仪,有摄政王的令牌。”
侍卫不敢再阻。
她终于走入藏书房,在暗牢中见到了满脸是血却仍倔强站立的阿絮。
“主子……”阿絮一见她,泪水滑落。
沈婉宁扶住她,声音低沉:“无妨了,谁也动不了你。”
“我们,该还礼了。”
—
是夜,沈婉宁派人将那纸“靖安旧案残卷”偷偷送往御史台,并附手信:
“若再压此案,明日午门之下,将焚其副本,召百官观之。”
翌日,朝堂震动。
尚书令急奏皇帝,请查尚服局冯嬷嬷行迹,贵妃气急败坏却无从下手,而太后终于不得不下令:
“冯嬷嬷暂交刑部看管,禁足尚服局。”
沈婉宁坐在永昭殿中,看着窗外的日头缓缓升起,轻声自语:
“这一局,落子在你身边了,太后。”
“你若不挡,我就收官。”
“你若挡……我就再走一步。”
她回首望向殿外,晨光初洒,照亮她眉眼如画。
宫人低声道:“娘娘,摄政王遣人送来回信。”
她展开看去,纸上只有寥寥一行字:
“此子可封后,宜助之。”
她一笑,唇角漾开淡淡花影。
“原来……他也开始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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