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期间，他一直在想黎川柏的那句道歉。
他已经和这位黎总认识快一年了。在江屿知回国前，他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可自从那人回来，他的噩梦就如潮水般袭来。
男孩想到这儿，开始努力让自己塞得饱饱的。他不去看黎川柏，生怕再看他便会莫名流泪。
往后的日子里，他又要一个人生活了。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有了很多钱。
可没什么不好，这是天大的好事。
饭后，他跟着黎川柏出了别墅。夜晚的星星很亮，道路两旁的松柏依旧郁郁葱葱，和他刚到别墅那日没什么区别。
男孩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仍是如此。
就像电影里那些无疾而终的结局。
宁欢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熊，黎川柏将它修补得很好，和以前没任何区别，甚至连那双不对称的眼睛都补的原封不动。
“我不愿看见你流泪的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男孩轻轻哼起了歌。
剩下的歌词早记不全了，只能反复低吟这一句，像只困在跑轮里的小仓鼠，兜兜转转逃不出回忆的闭环。
直到车里naim音响中突然传出下一句，“头也不回的就丢下你。”
他忽然偏头看向开车的黎川柏。
男人的侧脸在车灯与路灯的交替中忽明忽暗，目光紧盯前方的路况，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宁欢心口酸涩。这不是他一直盼的吗？挣够钱，转头就跑。
从此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由同一个圆变成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那为何真到了这一天，又会难过呢？
他深吸口气，用手指将自己的唇角往上勾了勾，戳起一个笑容，然后道：“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没有以后了？”
黎川柏目不斜视，声音却透过音响里的歌声清晰传入他耳中：“都行。”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车在夜色里又行驶了几分钟，男人突然急踩刹车。随着他的动作，车“吱呀——”一声停靠在路旁。
宁欢由于惯性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
黎川柏打开双闪，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偏头看向宁欢，眼底是宁欢读不懂的情绪。
宁欢渐渐垂下头，不肯与他对视。车里极其寂静。
只有歌声还环绕在这片空间里：“我不愿看到你委屈的表情，像个乞丐等待他来临……”
“宁欢。”黎川柏忽然开口，一向清冷倨傲的声音变得沙哑：“吃饭二十四分钟，出门七分钟，开车六分钟，我在车里等了你三分钟。一共四十分钟。”
“你说的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够不够你想清楚，是否真的要恨我一辈子？”
宁欢抓着小熊的手一抖。被他埋起来的记忆似乎再次苏醒。
那是黎川柏醉酒，在他耳边呢喃爱意，“欢欢，你真好看。”
那是他要自杀，黎川柏以手夺刀，死命盯着他的眼睛。
无数个深夜里，他总把耳朵贴在男人胸口，听着对方心跳入睡。还有那些男人克制着自身，极顺着他心意的情事。
都是假的吗？真的不爱吗？
那为什么要伤害他，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黎川柏。”他忽然轻唤那人的名字，声音颤抖，像落叶被风吹起，又飘落在地。
“你曾砸断我的指骨、扇我耳光、侵犯我，甚至想掐死我。我已经同意不再追责，拿钱和你一笔勾销了，你还不满意吗？”
黎川柏顿了一下，平静地看着宁欢：“指骨是我无心之失。你可以开任何条件，钱、房子、车，公司股份，这些都随你。
剩下的事儿，怪我脾气暴戾，是我的问题。回去之后，我会继续看心理医生。”
说到此处，他又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却坚定：“你若是愿……那么以后我再以非管教之外的理由打你一次，自断右手。”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宁欢瞳孔骤然紧缩，呼吸开始急促。
面前这个暴戾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也会为他妥协吗？
“我会放弃江屿知，也不会和谁结婚。从此以后，身边只有你一个情人。”黎川柏的声音很认真，“但是你也得答应我，永远不能跟江屿知走。”
这是宁欢听过最震撼的话。他说，“你这算是在说喜欢我吗？”
黎川柏的心霎时怦怦乱跳起来。
他深吸口气，喉结滚动，猛地重新将头转了回去，目视前方， “都行。”
“可我原谅不了你，我还是恨你。”宁欢的声音里带了毫不掩饰的怨气。
男人的心跳好像又被人硬摁了回去，他怔愣片刻，方才敛下眼底的落寞，呼出一口气，“都行。”
他重新挂挡踩油门，缓慢向前行驶。宁欢盯着面前的道路，突然呢喃道：“其实我很想坐摩天轮。”
男人握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下一秒猛打方向盘掉头，油门踩到底。
车身引擎传来阵阵轰鸣，车子猛地窜出去时，宁欢的后背又被狠狠拍进座椅，差点把熊甩出去。
黎川柏握方向盘的力度惊人，仿佛和这台车有什么仇怨。
后视镜里，松柏、别墅、路灯飞速倒退，像极了他们仓促而混乱的曾经。
“慢、慢点。”宁欢心慌，抽了抽鼻子。
“信我的技术。”黎川柏嘴上说着，脚下油门却松了几分。
宁欢抱着小熊默不作声，遇到红灯时，突然戳戳男人的手臂。那上面还有道伤口，是他醒来后咬的。
“慢一点也没关系，今夜我可以不回家。”
“好，玩完带你去酒店。”远处的游乐园摩天轮已经亮起了彩灯，黎川柏望向那一片梦幻的地方，将车驶入车位。
“但我还想去酒吧。”男孩斜睨了黎川柏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找几个帅的，然后让他们教我摇骰子。”
“……我亲自教你。”
“那我也恨你！”
“都行。”
车里的歌声再度响起，缓缓飘进二人的耳中，那是：“我愿化作一团乌云，守护着你。在你哭泣的时候，我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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