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压力如同更沉重的铅块,混合着额角伤口的刺痛和被当众揭穿年龄的难堪,沉沉压在戚容心头。陈果看着自家一片狼藉的“门面”——扭曲变形的金属卷帘门、碎裂坍塌的砖石门柱、彻底熄灭只剩下半个“欣”字还在苟延残喘的霓虹招牌,
以及那辆如同昂贵垃圾般嵌在废墟里的“GTR恶魔之子”,十万块(这还是保守估计)的维修费让她心都在滴血,肝都在颤。她指着这片触目惊心的残骸,怒火未消,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十万!一分都不能少!门!墙!招牌!我这店至少半个月开不了张的损失!还有我这惊吓过度、需要买十斤红枣补回来的精神损失费!”
她刀子般的目光再次狠狠刮过戚容全身:那件衣帽边缘处带有独特金属装饰、剪裁顶级、一看面料就知道贵得离谱的LV黑色外套,虽然此刻沾满了泥污、油渍甚至疑似玻璃碎屑,却依旧难掩其奢华的质感;湿透的内搭卫衣衣领下,一个低调却不容错辨的奢侈品牌Logo若隐若现;头顶那副价值不菲、此刻镜腿歪斜的LV墨镜;还有那对在昏暗、摇曳的残破霓虹灯光下,依旧折射出冰冷而坚硬火彩的黑钻耳钉……
这一切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这间小网吧的损失和她本人的愤怒。...
“小少爷,”陈果的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讽刺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你浑身上下,拆个扣子下来都够修我这破门好几次了吧?十万块,对你家来说,是不是就跟我们花1块钱钱买根老冰棍一样轻松?啊?跟家里闹什么少爷脾气?
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跑出来玩命飙车?你脑子……”她硬生生把“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咽了回去,觉得跟个半大孩子对骂实在掉价。
戚容背靠着GT-R冰凉、湿漉漉、且因撞击而变得凹凸不平的车门,雨水顺着他银灰色、凌乱的狼尾发梢不断滴落,火焰般的黑眸低垂,视线落在自己那双同样价值不菲、此刻却被泥污彻底覆盖、面目全非的限量版球鞋上。陈果的每一句话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他骄傲的心上。
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力量,他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与16岁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重和浓烈的叛逆:
“前程?UCLA分子生物学学士学位,16岁拿到手。MIT量子计算方向,硕博连读保送资格。”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自嘲意味的弧度,耳垂上的黑色钻石随着他的动作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是吧,金光闪闪、前途无量?完美人生模板?”他的目光越过陈果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投向被雨幕和夜色笼罩的街道深处,仿佛在看着远在S市那座奢华却冰冷的宅邸,看着父亲威严不容置疑的脸,
“但那不是我选的!那是我父亲用他的意志为我设定好的人生程序!就像我大哥,”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痴迷的是头顶的星空,是黑洞,是宇宙的起源!他的梦想是成为天体物理学家!
结果呢?被塞进沃顿商学院,放弃他热爱的天文物理,去读该死的金融管理,现在每天困在摩天大楼里,对着枯燥的金融报表,像个光鲜亮丽的提线木偶!”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还有我二姐,她从小就有惊人的绘画天赋,她的调色板上有整个春天!她的梦想是开属于自己的画展,让世界看到她的色彩!
结果?被送去读什么艺术管理!现在在家族画廊里,看的全是市场估价报告和财务报表,而不是画布上的灵魂!”
他猛地一拳砸在GT-R冰冷坚硬、沾满泥水的引擎盖上,“咚”的一声闷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指关节瞬间泛白、破皮:“我不想变成他们!我不想我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被钉死在实验室的显微镜前或者某个董事会冰冷的长桌尽头!我受够了那些该死的量子比特纠缠态和细胞端粒酶!我偷跑回来,降落在H市,就是想…呼吸一口没有家族安排、没有保镖监视、没有防弹玻璃隔着的,属于我自己的、自由的空气!”
最后的话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委屈、愤怒和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果彻底愣住了。UCLA?16岁学士?MIT保送?沃顿商学院?金融精英?艺术天才?家族画廊?
这些词汇对她这个起早贪黑、守着小小网吧、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的老板娘来说,遥远得像另一个平行宇宙里的天方夜谭。看着少年那张年轻俊朗脸上真实的痛苦、挣扎,以及对兄姐被“扼杀”梦想的深切痛惜,她满腔的、因财产损失而燃起的熊熊怒火,像被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泄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极度的震惊,茫然不知所措,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对那种“罗马生活”的羡慕(那可是MIT啊!麻省理工!!),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谬的“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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