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沈一衡站在巢穴中心,仰头望了望上方已经重新被黄沙掩盖的穹顶。他能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极其微妙地震动——巢穴正在以某种诡异而复杂的方式在沙海下缓缓穿行,像某种巨兽的内脏,在蠕动中转移生命的根系。
他不知道此刻他们身在何处,但至少,不再暴露在猎杀者的火力之下。
“好,很好。”
季未然的脸色像被冷风割过一样阴沉,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你都这样山穷水尽了还能给我设个圈套。真有你的,沈一衡。既生然,何生衡,呸。”
他话音一落,脚下一挑,地上的以太长刀猛然腾空,被他一把抓住。
那刀通体泛出淡青光泽,长近两米半,刀背极宽,像是被从某种超重型能铸炉里活生生拔出来的。握在他手中,却沉得稳如铁钟。
沈一衡却只是看着他,眼神淡得几乎无波无澜。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以为我算计你?”
他应该恨季未然的,因为他利用了沈漪,沈苓姐妹,妄图用她俩来算计自己,还多次陷害自己,可当他在塔楼捏爆自己的心脏的时候,沈一衡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愤怒、恨意都像在那一刻被压碎了,只剩下一种无法言明的荒凉。
季未然?他也只是听命于联盟罢了,何错之有。联盟?站在他们的立场,自己本身就是个威胁,铲除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毛病,除了用的手段下作了些,可要是换做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或许他会用上更为极端的方法,沈一衡本就不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是恰好站在了弱势的一方,这才被人欺凌碾压,怎么没看到有人敢去强压简厄辰呢?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一人,说到底都是立场不同所带来的结果罢了。
可沈一衡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有重新看到季未然的一天,那种曾经充斥他的胸腔,那股汹涌的恨意早已随着他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了。
沈一衡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说真的,季未然,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告诉我,那天是谁引沈漪,沈苓去迦门收容中心?还有她们手中拥有的禁忌资料是谁交给你的?”
“说出来,我放你走。”
这句话砸的极重,几乎撕碎了季未然最后的倔强。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被撕裂,青一阵白一阵。那不是愤怒,是一种狼狈又无法反驳的恼羞成怒。但最终,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猛然将刀横在身前。
“我不信你,但我也没得选。”
他声音低沉,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坚毅。
“哪怕我是文职,是情报科的,是看卷宗的——但我是联盟的人。”
“所以...我没有一刻后悔我做的事情,联盟没有孬种。”
这一刻他站得笔直,哪怕手在微微颤抖,哪怕他的能力远远不足以对抗潜藏在这片黄沙下的未知,他也没后退半步。他知道,自己只是完全仰赖着机甲的强大,他的能力尚且不如那另外五名缄默骑士,连那五名缄默骑士都能无声无息的吞噬,那他恐怕也不在话下。
看来...这次是真的低估了「神弃民」。
他想从沈一衡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动摇、一丝愧疚或不忍。
但很显然,他失望了。
沈一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沉默片刻,他忽然低声开口:“你想战?”
“你不是我的对手。”
“现在你没有任何能力。”季未然冷笑一声,“你使用了两剂镇定剂,还有在塔楼强行释放那般强力的权能,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限制。”
“若你真有那般强大,根本不用废话,直接把我拿下,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沈一衡依旧沉默,只是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悯。像是听到了什么遥远又悲哀的声音。他缓缓低头,将手贴在地面,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又苍老的孢质地脉。
——巢穴还在动,但已经快撑不住了。
太久未迁徙。
沙海枯干,能量枯竭,过于庞大的“巢群”在这种土质中每前进一步,便像在流血自残。
虽然巢穴依旧在黄沙下穿行,可那种缓慢而沉重的拖行感越来越明显,如同某位高龄的老人,正靠着本能挪动着四肢,试图将整片族群带往远方。那种“骨头在拖着内脏往前爬”的迟滞感,根本隐藏不住。
那集体意识上的苍老的身影在摇摇欲坠,费尽全力才能支撑住。
也许是太久没有迁徙过巢穴了,才让巢穴发展到如此庞大,移动起来无比费劲,再加上年岁已高,沙海过于干涸,每一寸位移都如同自残。
沈一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正在凋萎,听见它在泥沙中传来的低语,甚至不仅是他,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神弃民」也感受到了这种悲壮,情不自禁的从最中心区域走了出来打扫战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等「神弃民」完全出来,到时候你想走也不可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