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断盐,是逼他低头。抬粮价,是让他后院起火!双管齐下,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锐意‘维新’的陛下,能撑到几时?他那点内帑银子,经得起几处烽烟?”
周廷儒恍然大悟,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看向江万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这已不是简单的商贾之争,而是裹挟着民生命脉、直指帝王权柄的毒辣杀局!
“江翁高见!下官…下官这就去办!”周廷儒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匆匆退下。
暖阁内,只剩下江万山一人。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夜风灌入。他望向西山方向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山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陛下,你想用那点新火、几个残兵败将,就撬动我盐商百年根基?呵呵…老夫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这天下汹汹的民怨,更烈!”他低声自语,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带上了金铁般的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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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行营,校场。
天色未明,寒风如刀。积雪覆盖的校场上,三百名从京营、边军残部中勉强挑选出的“新军”士卒,正冻得瑟瑟发抖,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茫然,队列歪歪扭扭,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长矛、缺口卷刃的腰刀,甚至还有拿着木棍充数的。这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流民。
校场点将台上,一个身影屹立如山。戚光!
他未着甲胄,仅穿着一身御赐的厚实棉布戎服,外面罩着那件象征无上恩荣的玄色貂裘大氅。左脸的刀疤在熹微的晨光下更显狰狞,右肩胛处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寒风卷起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孤峭,如同一杆插在冻土上的染血标枪!
他冰冷如铁的目光扫过台下这群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废话,只有一句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的喝问,炸响在每一个士卒耳边:
“冷吗?!”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饿吗?!”
依旧沉默,但无数干瘪的肚腹里发出咕噜的哀鸣。
“怕死吗?!”
这一次,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戚光猛地踏前一步,貂裘大氅随风扬起,露出下面单薄的戎服和绷带。他指着自己左脸的刀疤,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
“看看老子脸上这道疤!北狄弯刀砍的!差点削掉半个脑袋!再看看老子的肩膀!”他猛地扯开一点衣襟,露出绷带边缘红肿翻卷的箭创,“毒箭射的!天牢里,烙铁烫,鞭子抽,铁箍勒得骨头都碎了!老子怕过吗?!”
他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钉,狠狠砸进冻土:
“老子告诉你们!怕,没用!冷,忍着!饿,挺着!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念头——练!往死里练!练到你们的手比铁硬!练到你们的血比火烫!练到你们手里的烧火棍,变成能轰碎北狄狗头的霹雳!”
他猛地一指校场边缘,那里,墨衡正带着几个工匠,小心翼翼地将十支刚刚完成最后组装、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全新燧发长枪,摆放在铺着油布的条案上。修长的枪管,精巧的击发机构,在雪地里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看到没有?!”戚光的声音如同炸雷,“那是墨先生,是陛下,给你们造的杀敌利器!叫‘燧发枪’!比你们祖传的烧火棍强一百倍!但再好的家伙,落在孬种手里,也是废铁!”
他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脸色微微一白,但眼神却更加锐利逼人:
“今天!老子教你们第一课!怎么伺候好你们的新婆娘——这杆枪!”他大步走下点将台,无视脚下积雪和刺骨的寒风,径直走到条案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亲自拿起了一支沉重的燧发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感顺着掌心蔓延。戚光忍着肩胛处撕裂般的剧痛,左手托住护木,右手按照脑海中《纪效新书》注释的步骤,以及昨夜对着模型反复揣摩的记忆,开始了生涩却异常坚定的操作!
“看清楚了!”他嘶吼着,动作因伤痛而略显僵硬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浸透鲜血的威严:
“第一步!开火门!”他拇指用力扳开击锤下方的燧石夹。
“第二步!倒引药!”他用小指从腰间皮囊勾出一点引火药,精准地倒入药锅。
“第三步!合火门!”燧石夹咔哒一声复位。
“第四步!装发射药!”他拿起定装纸筒药包,咬开一角,将里面的火药全部倒入枪口。
“第五步!装弹丸!”圆形的铅弹被塞入枪口。
“第六步!取搠杖!”他从枪管下抽出通条。
“第七步!捣实药弹!”通条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捣下,都仿佛砸在他自己剧痛的肩头,但他手臂稳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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