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青唐城。
赞普临时行辕内,酒香四溢。
轻歌曼舞,一派奢靡景象。
辛饶丹朱悠闲地斜倚在软榻上,身边白花花一片。
各色美女,在酒池肉林间嬉戏。
各位大人,连同青塘城主屏巴桑措,危襟正坐在下首,不敢抬眼。
“说吧,别这么拘禁。”
象雄王下令。
情报官早已习惯,一板一眼地介绍起目前掌握的情况。
……天河水府治下,与众不同……
……据报,其境内贫民,只需按章缴纳田税,便可与旧日高高在上的贵人享有同等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田产。……
……凡水府子民,登记在册者,无论出身贵贱,皆可通过公开考核,成为官员、军士,亦可自由经商……
……其军队战斗力强悍,人妖混杂,且能融洽相处,自称‘人民子弟兵’……
……军士农忙之时,主动耕锄;农闲之时,帮忙修屋建房,秋毫无犯……
……百姓安居乐业,隐有几分上古大同之景象……
辛饶丹朱原本轻松惬意。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套治理方式,他闻所未闻。
与中原北国武夫当政,南朝门阀治理都不同。
他到底不是普通人。
隐隐从中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怕潜力。
下首处,苯教、黄庙、红教的代表各自端坐,皆是沉默不语。
“赞普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屏巴桑措突然匍匐于地,“那福陵山的猪妖,实乃心腹大患,不除此獠,乌斯藏永无宁日!”
他平时极重仪表,此刻却一反常态,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历数着朱罡烈的“滔天罪行”:
从搅闹炼器大赛,到偷袭狼穴,蚕食高老庄,抢占地盘;
从巧取豪夺,垄断商路,到霸占阳燧矿源;
“赞普!此獠公然杀害官军,屠戮贵族,罪行累累,简直擢发难数!”
辛饶丹朱抬眼,目光扫过卖力表演的屏巴桑措,浅笑不语。
他此番亲临,名为调停福陵山争端,实则意在整合各方势力,进一步强化王权。
这一点,在座的老狐狸们都心知肚明。
苯教与黄庙积怨。
红教超然,态度暧昧。
乌斯藏大大小小的部落、城市有四五十个。
各自为政,乌烟瘴气。
现在不真不假的消息满天飞。
长眼睛的都明白,这是在挑事。
一旦各方势力混战,打不出结果,打出结果,都不好收场。
所有人都在演。
胡说八道,各讲各话。
不过,有一条,大家有共识,也都愿意说真话——这头猪,狡猾,不好对付。
……
云栈洞。
朱罡烈发出了这两天头一条命令。
“放消息。就说,那四位‘贵客’在云栈洞一切安好,静待各方势力前来接人。”
这是缓兵之计。
先稳住对方,争取时间。
主动权永远是关键,必须掌握对方动态,提前出招。
可……谁能做代表,前往青唐呢?
这个人选,既要有足够份量,又不能价值过高。
被当成空气,或者直接扣押,都是最坏结果。
他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庭院角落。
那里,僧端平正盘膝而坐,口诵经文。
最近,朱罡烈常抽空,与他“清谈”。
从佛法教义,辩到苍生疾苦。
从虚无缥缈的极乐胜境,论到凡尘俗世的柴米油盐。
僧端平坚如磐石的“佛心”,在朱罡烈层出不穷的“歪理邪说”攻击下,出现“裂痕”。
他是中土人,祖上见识过魏晋风流。
在八王之乱到五胡乱华的血火年代,家族凋零。
他跟随父母出逃西域,辗转学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看清世界,找到那条“归途”。
黄庙。
红庙。
无数高僧大德。
佛法精湛。
妙辩无双。
可……治下民众该疾苦,还疾苦。
人们天天拜佛念经,也没见着过上好日子。
在天河水府居留两个月,朱罡烈早就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和尚在这山沟沟里往来行走,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感受。
这里的人很辛苦。
但这辛苦与象雄、逻些,乃至青塘的辛苦不一样。
在那些地方。
人们辛苦,是为赎罪。
为来世能有个好托生。
这里的人,也谈未来,但他们的未来是秋天,收获粮食。
是冬天,窝在土炕上围炉煮酒。
是春天,播种希望。
是夏天,在黄土地里挥洒汗水,却心里门清,每一滴汗水都在浇灌自己的幸福生活……
最可怕的是……
这些,都是那个面目可憎、阴险狡诈的猪妖给的。
而不是宝相庄严的佛祖、菩萨。
最初,他不屑与朱罡烈争吵。
随后,他开始想尽办法,批驳对方的“离经叛道”。
再往后,他渐渐地开始仔细聆听,思索。
看向朱罡烈的眼神,开始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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