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跟在雪音身后踏上二楼,木梯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廊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三十娘分派完各人的房间,青鸟独自在房中整理行囊。他刚将换洗衣物叠好收进箱笼,便听见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韵代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他动作一顿,唇角不自觉扬起——这般情形,这几日已不知上演过多少回。
果然,未几便响起轻轻的叩门声。青鸟整了整衣襟,转身时房门已被推开。三十娘倚在门边,绛紫色的裙裾被穿堂风轻轻拂动;清韵代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发间的珠花还在微微晃动,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我就知道逃不过。"青鸟笑着摇头,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看来终是要陪她们上街一趟了。"
三十娘挑眉:"你这般未卜先知,倒省了我许多口舌。"她侧身让清韵代进屋,顺手带上了房门,"这丫头在车里闷了十几日,再不放出去怕是要憋坏了。"
清韵代已经迫不及待地扯住青鸟的衣袖:"听闻襄州的街市甚是热闹,听说还有胡商带来的新奇玩意......"忽觉三十娘轻咳一声,连忙端正神色,只是眼底的雀跃怎么也藏不住。
青鸟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期待的脸庞,想起这一路她总是变着法子给自己解闷的种种,心头一暖,温声道:"走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错过最热闹的时辰了。"
三十娘双臂交叠在绛紫色的衣襟前,将青鸟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她忽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这般模样出去,怕是要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转身出了房门,裙裾在门槛上轻轻拂过。不多时,她捧着一顶竹编斗笠回来, "低头。"三十娘踮起脚尖,将斗笠稳稳戴在青鸟头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胭脂水粉。
青鸟只觉一阵幽兰香扑面而来,三十娘的指尖蘸着脂粉在他脸上轻点慢抹。她的动作娴熟而轻柔,时而用指腹晕开,时而以指尖勾勒。"好了。"三十娘退后半步端详,满意地点头,"这下总算像个寻常书生了。"
铜镜中,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已被修饰得平淡无奇,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清韵代在一旁看得有趣,忽然"扑哧"笑出声:"青鸟这般模样,怕是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青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衣角攥出深深的褶皱。三十娘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再不出发,日落前可采办不及。"
说罢,她纤指轻拢,将案桌上散落的胭脂水粉一一归置。胭脂盒映着阳光,鎏金纹饰流转生辉。青鸟望向一旁的清韵代,唇角微扬:"走,我们上街去。"
清韵代闻言眸光一亮,轻应了声"嗯",那声音似檐下风铃般清脆。她整了整杏色高腰裙的褶皱,乖顺地挨近青鸟身侧,步履轻盈地随他往客栈外行去。临出门时,还不忘回眸望了眼铜镜,指尖将鬓边一缕不听话的青丝别至耳后。
襄州城的街道上,众人融入熙攘的人流中。桃儿搀着三十娘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提醒清韵代别走散了。青鸟跟在她们身后,斗笠下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后面是两个伙计推着从客栈借来的一个推车,方便一会儿将采办的物资运回客栈。
长街之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涌来。清韵代杏眼圆睁,眸中映着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招牌,新奇之色溢于言表。她拽着青鸟的衣袖,时而在绸缎庄前驻足,指尖轻抚那些泛着柔光的蜀锦;时而又蹲在胡商摊前,嗅着那些来自西域的奇珍异香。
浓郁的香料气息在空气中交织缠绕,绸缎庄里五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街边小贩的各类吃食,甜香四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虽不及长安城的富丽堂皇,这襄州城的街市却自有一番鲜活生动的市井气息。
不多时,清韵代又被街角一个卖糖人的老翁吸引,蹦跳着凑上前去。青鸟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恍惚间似又见之前凤锦拉着凤鸣在原州街市穿梭的身影。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明媚。
众人正漫步在襄州繁华的街道上,忽见前方人群如潮水般聚集,将整条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隐约夹杂着几声愤怒的呵斥。
桃儿踮起脚尖张望,蹙眉道:"姥姥,前头堵得严严实实的,咱们换条路走吧。"她扯了扯三十娘的衣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三十娘正要答话,却见青鸟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外围。他微微侧首,斗笠下的目光专注地投向人群中央。原来,他听到了人群中的对话,抬眼望向人群中间——五个个身着官服的捕手,正趾高气扬地围堵着三人。
"识相的就赶紧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中年捕手粗声喝道,"襄州地界,岂是你们这些刁民任意妄为之地?"
人群中央,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将两个年幼的弟弟紧紧护在身后。她纤细的身躯微微发颤,却仍倔强地挺直腰背。身后两个男孩,一个约十一二岁,另一个不过七八岁年纪,都死死攥着姐姐的衣角,稚嫩的小脸上写满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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