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号”与“约定号”的船帆擦过最后一片雾霭时,林哲手背上的归航结光纹突然泛起暖黄。他抬头望见雾海尽头的轮廓——不是想象中棱角分明的树冠,而是连绵起伏的绿,像被谁用画笔晕开的颜料,连风都染上了松针的清香。
“是‘回音森林’!”阿谣举着野果铃铛往前跑,铃铛在风里撞出轻快的调子,“珊瑚说这里的每片叶子都记得声音,掉在地上能长成会说话的蘑菇。”她刚踏上沙滩,脚边就冒起簇白色的小伞菌,伞盖上的纹路正随着铃铛声扭动,拼出个歪歪扭扭的“欢迎”。
妮妮蹲下来戳了戳蘑菇伞,指尖立刻沾了层金粉。“它在发抖哎,”她把金粉吹向空中,粉粒突然化作群发光的小虫,绕着她的手腕转了圈,“好像很怕生的样子。”那些小虫停在她手背上,与鲸鱼光纹重叠的地方,突然浮出片迷你的树叶印记。
风间的调和器从刚才起就没安静过,屏幕上的频率线像团乱麻,却在靠近森林时渐渐舒展。“所有声音都在往树顶跑,”他举着仪器冲进树林,惊起几片沾着露水的叶子,“你听这频率,像不像有人在树干里写字?”话音刚落,旁边的松树突然抖了抖枝桠,落下片巴掌大的针叶,叶面上布满细密的刻痕,凑近看竟是串音符。
林哲捡起针叶对着阳光看,音符的间隙里藏着极淡的墨迹,像被雨水晕开的字迹。他翻开画本想临摹下来,笔尖刚碰到纸页,最后一页的风铃图案突然渗出绿色的汁液,顺着纸纹漫延成片微型森林,树影里隐约能看见个穿斗篷的人影。“是‘风的守林人’吗?”他用指甲刮了刮人影的轮廓,纸页突然微微发烫,“画本在说,他就在最大的那棵树里。”
老海正指挥着阿呆给两艘船系缆绳,听见这话突然往森林深处望了一眼。“那棵‘记音树’可有年头了,”他拍掉手上的沙粒,指节在阳光下泛着淡青,“当年我跟胡桃爷爷来过,树洞里藏着他写了一半的日志,说要把风的声音熬成墨。”他往林哲手里塞了块琥珀,里面冻着片干枯的银杏叶,“这是开门的信物,记音树认旧东西。”
众人往森林深处走时,脚下的落叶开始发出细碎的声响。妮妮发现每片叶子的背面都有不同的印记:有的是船锚,有的是贝壳,还有的是串迷你风铃,铃舌处的归航结和林哲手背上的一模一样。“这些都是之前来过的人留下的吧?”她捡起片带铃铛印记的叶子,叶梗突然弯了弯,指向左前方的岔路。
阿谣的野果铃铛突然悬在半空,铃舌的箭头转了个方向,对着片缠绕着藤蔓的灌木丛。“珊瑚说里面有声音在哭,”她拨开带刺的藤蔓,里面露出个树洞,洞口积着层厚厚的松针,“像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又像谁在撕纸。”她伸手进去掏了掏,摸出半片破碎的水晶,水晶的断面上刻着半个风铃图案,与时间风铃上的玻璃珠正好吻合。
“是水晶鞋的碎片!”林哲突然想起雾海里拼合的铃铛,“它怎么会在这里?”水晶碎片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断面上的图案开始流动,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胡桃爷爷抱着个玻璃风铃站在记音树下,风把他的日志吹掉了页,纸页飘进树洞时,被水晶鞋的碎片压住了。
风间的调和器突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行文字:“检测到同源声波,与水晶铃铛频率吻合。”他把仪器贴在树洞上,屏幕里立刻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翻动纸页,“是日志的声音!它被树吃掉了,现在正等着被人读出来呢。”
老海往树洞里塞了把松针,树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吐出卷泛黄的纸页。最上面那张画着记音树的剖面图,标注着“声脉通道”的位置——就在树干西侧的第三道树纹里。“胡桃这老东西,藏东西的本事倒是没退步,”他指着纸页边缘的墨渍,“这是用风墨写的,遇光会显形,遇水就化。”
众人围着记音树转了三圈,才在西侧找到那道特殊的树纹:它比别的纹路更宽,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条凝固的河流。林哲把老海给的琥珀贴上去,琥珀突然融化成金色的液体,顺着树纹渗进树干,原本紧闭的树纹竟缓缓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幽深的树洞。
洞里飘出股奇异的香气,像野果发酵的甜,混着松烟的苦。妮妮举着发光的小虫往里照,发现洞壁上嵌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浮着团白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流动的光影:有“约定号”初下水时的盛况,有石碑岛的居民在壁画前跳舞,还有片陌生的海滩,上面堆着无数没写完的纸船。
“这是‘声音罐头’,”风间打开个矮罐子,里面的雾气立刻化作只透明的蝴蝶,翅膀扇动的声音里混着胡桃爷爷的咳嗽声,“守林人把收集的声音封在里面,像酿酒一样存着。”蝴蝶停在他手背上,与调和器光纹重叠的地方,突然多出个小小的音符印记。
林哲的目光被树洞最深处的木架吸引,架子上摆着本厚厚的书,封面是用树皮做的,上面烫着串风铃的图案,铃舌处的归航结与他画本上的分毫不差。他刚要伸手去拿,书突然自己翻了开来,纸页哗啦啦地转动,停在某页空白处——上面正随着风势浮现出字迹,是胡桃爷爷的笔迹:“风的墨,要用三种东西来熬:相遇的震颤,离别的回音,还有未说出口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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