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颜的手指还停在笔袋的拉链上,指尖微微发紧。指挥棚的灯光落在桌角,映出她半侧的轮廓。
顾逸尘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把拉链拉到底,动作很轻,像合上一页不愿被打扰的日记。
她抬眼看他。
“刚才你说怕。”他声音不高,“可我们已经走到这儿了。”
她没应声,只是把笔袋往手边推了推,顺势从包里抽出一张空白乐谱纸。纸面干净,连格线都显得安静。
“墨点能‘活’进去。”她说,“可观众呢?他们怎么知道,那场雪不是为了美而下的,是她等了十年,才终于敢抬头看天?”
顾逸尘坐回椅子,手臂搭在扶手上,“你是说,加一首歌?”
“不是加。”她笔尖轻点纸面,“是让整部片子,从画面到声音,都长在同一根脉上。就像……那支笔,能听见心跳。”
他静了片刻,忽然问:“如果真有这么一首歌,你想让它在什么时候响起?”
她没犹豫:“重生之后,第一次看见他的背影。”
空气像是缓了一拍。
顾逸尘看着她,眼神慢慢沉下来。“不是初遇?不是重逢?”
“不是。”她摇头,“是那一刻,我站在人群里,知道他还不认识我,可我已经爱了他一辈子。那种……比命运早一步的心跳。”
他没再问,只伸手,将她写下的那句话轻轻圈住——“我说我爱你,比命运早一步”。
纸上的字迹被墨圈住,像被轻轻握住的手。
“那就做一首,”他说,“能穿越时间的歌。”
她笑了下,低头翻开笔记本,开始梳理脉络。笔尖划过纸面,写下几个关键词:锅炉房外的七分钟、信纸背面的涂鸦、雪夜里没拨通的电话。
顾逸尘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笔下。“主题曲不该只是配乐。”他说,“它得是另一个视角——一个藏在时间缝隙里,一直在听、在等的人。”
“所以不能太满。”她接话,“不能一上来就是哭腔,也不能堆旋律。要像……有人在耳边,轻轻说一句‘你还记得吗’。”
他点头,“要低,要稳,要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她合上本子,打开电脑,新建文档,标题打了四个字:“情感说明书”。
“我不打算给歌词框架。”她说,“也不给旋律建议。我们就把最沉的那几段情绪,原原本本交给他们。”
“他们”指的是三位音乐人。
一位擅长用弦乐讲故事,曾为一部战争片写过长达八分钟无词吟唱;一位惯于捕捉女性内心的细微震颤,作品常被形容“像呼吸贴着耳膜”;还有一位,几乎不用人声,靠环境采样与极简钢琴构建情绪空间。
“我们不选最红的。”她说,“我们选最能‘听’的。”
顾逸尘拿起手机,逐个拨号。
第一位接得很快,声音爽朗。他听完没立刻答应,只问:“你们想要的是‘感动别人’,还是‘唤醒自己’?”
“后者。”顾逸尘说。
对方沉默两秒,笑了:“那我得先看剧本,不看剪辑版,看初稿。”
第二个是女音乐人,嗓音很轻。她听完只说:“让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我就知道歌该怎么唱。”
顾逸尘转述给她,洛倾颜点头,在名单旁画了个小勾。
第三个电话接通时,背景有雨声。那人没多问,只说:“你们有没有录过锅炉房的声音?真正的,老式锅炉点火时的那种震动。”
洛倾颜听见了,抬头看他。
他对着电话说:“有。明天发你。”
挂断后,她轻声问:“你为什么选他们?”
“因为他们问的,都不是‘要什么风格’。”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他们在找入口。”
她没再说话,开始整理资料。
剧本节选、角色独白、拍摄手记……她把顾逸尘在锅炉房外站立七分钟的心理描写单独提出来,那是她用金手指回溯后还原的——他当时想的是母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是自己多年不敢回头的愧疚。
她将这段文字加粗,标注:“这是沉默的源头。”
文件打包时,她犹豫了一下,在附件里加了一段音频——是片场清晨的录音,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远处有人喊“准备开机”,然后是一段极短的停顿,接着,她的声音轻轻响起:“今天拍重逢。”
她说不清为什么加这段,只是觉得,真正的歌,应该从这样的清晨开始生长。
邮件写好,主题栏她打了:“致未来的旋律——请听见时间尽头的爱。”
发送前,她回头看他:“万一他们写不出来呢?”
“那就等。”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片场已空,只剩几盏灯还亮着。道具组正在拆卸旧站台的布景,木板拖过地面的声音断断续续。
“墨点能‘活’进去,总会有人能‘听’进去。”他说,“我们不是在找一首歌,是在找一个,和我们记得同一件事的人。”
她点点头,点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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