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小夭指的方向,水田里的倒影被风揉碎,又慢慢拼出层叠的绿意,倒比天上的云更实在些。
“你想要的,”
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
“比西炎的王冠难多了。”
小夭弯腰掐了片草叶,放在嘴里慢慢嚼着,涩味从舌尖漫开,倒让她想起清水镇的日子。
那时她是玟小六,守着间破药铺回春堂,看镇上的人吵吵嚷嚷地讨生活,倒比现在听人喊“大王姬”踏实。
“难才要想啊,”
她吐掉草梗,指尖在裙摆上蹭了蹭泥土,
“要是不难,人人都能要到,还有什么意思?”
防风邶没接话,玉笛在掌心轻轻敲着,节奏像极了九黎战场上的鼓点,只是慢了许多,也轻了许多。
他忽然侧过身,青衫扫过石阶上的青苔,带起细碎的凉意。
“栗子糕要凉了。”
他把食盒递过去,盒盖打开时,热气裹着甜香漫出来,混着药草味,倒不冲突。
小夭接过来,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栗子的绵甜混着桂花的清冽,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做的点心。
食盒里的栗子糕渐渐凉了,甜香淡成一缕若有似无的余韵,像那些被山风卷走的旧时光。
小夭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桂花的清冽漫过舌尖时,忽然想起外婆总说“热食暖腹,冷食牵念”,那时不懂,此刻倒品出几分涩来。
她把空食盒往石阶上一放,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目光掠过医馆屋檐下挂着的药葫芦。
那些葫芦被山风吹得轻轻摇晃,撞在一起发出叮咚的脆响,像清水镇回春堂里,老木总爱摆弄的那串铜铃。
“你说,”
小夭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滤得有些轻,
“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总在捡东西?”
她弯腰拾起片被风吹落的栗子叶,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张网,
“我在清水镇捡了三十几年的安稳,现在又想捡回辰荣山的根。可有些东西,丢了太久,是不是就捡不回来了?”
防风邶指尖的玉笛转得慢了,笛身映着她眼底的迷茫,像盛了半汪山涧的水。
“捡不回来的,”
他忽然说,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戏谑,
“就变成念想。”
他抬眼望向远处的清水镇,雾霭在山峦间翻涌,
“清水镇的深山里,埋着太多捡不回来的人,可活着的人,不都靠着念想撑着么?”
小夭捏着栗子叶的手指紧了紧,叶尖的锯齿深深嵌进掌心,倒让那点涩意有了实在的依托。
“念想这东西,”
她望着远处梯田里弯腰的身影,山民的号子声被风撕成碎片,
“有时候像医馆里的陈药,放得越久,味儿越冲,闻着闻着就呛得人想掉眼泪。”
防风邶的玉笛忽然横在唇边,指腹按上笛孔时,山风恰好停了。
一声清越的笛音漫出来,像山涧的水流过青石,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他没吹完整的调子,只挑了几个散音,却让檐下的药葫芦都静了,不再叮咚作响。
“你听过《归雁谣》吗?”
他放下笛子,指尖还停在笛孔上,
“当年辰荣的军队里常吹这个,说等打了胜仗,就让大雁把捷报捎回家。”
他忽然笑了笑,笑意里裹着层薄霜,
“后来仗败了,没人再吹,倒成了老兵们夜里哼的调子,哼着哼着就哭了。”
小夭想起那些躲在深山的老兵,辰荣熠说他们嗓子都哑了,喊不出声,可哼起不成调的曲子时,眼里会冒出点光。
“你会吹?”
她问,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
防风邶转着笛子起身,青衫扫过石阶上的空食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忘了。”
“忘了也好。”
小夭松开攥着栗子叶的手,枯叶落在石阶上,被山风卷着滚向远处,
“总记着哭腔,怎么听得见新日子的声响?”
她忽然抬眼,眼底的迷茫被一种清亮的东西取代,像晨露落进溪涧,
“相柳,陪我去见洪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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