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有什么用?能让洪江将军看见水田里的新苗吗?能让你靴底的绿芽长高吗?”
他忽然笑了,笑声震得胸腔发颤,传到她耳里竟带了点湿意。
“不能。”
他说,
“但能让你少挨些刀子。”
“我不怕。”
她抬头,鼻尖蹭过他下颌,沾了点细碎的胡茬,
“在清水镇时我就不怕,现在更不怕。”
防风邶低头,正撞进她清亮的眼。那里面没有九黎的尸山,没有西炎的城墙,只有辰荣山的雾,和雾里不肯灭的光。
“罢了。”
他抬手,指尖抚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
“你想去见他,我便带你去。”
小夭的眼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子。
“但你得记着,”
他的指腹停在她眉骨,力道不轻不重,
“洪江不是我,他眼里的辰荣,是烧不尽的战旗,不是插秧的田埂。”
“我知道。”
她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颤,
“我只想让他看看,他守的根,没烂。”
防风邶望着远处被风掀起的田埂绿浪,忽然弯腰拾起石阶上的玉笛。笛身上还沾着他的体温,凉得刚好能压下心头的滚烫。
“走了。”
他转身,青衫扫过石阶,带起几片枯叶,
“再晚些,山里的雾该把路吞了。”
军营深处的风带着铁锈味,洪江背对着门站在崖边,手里攥着半面残破的战旗。
听见脚步声,他没回头,只将战旗往风里扬了扬,那半字“家”在猎猎声里抖得像要碎了。
“西炎王姬大驾光临,是来替你外祖父收编我这残部,还是来看看辰荣最后的骨头硬不硬?”
他的声音比上次更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的,裹着陈年的血痂。
小夭站在三步外,望着他佝偻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防风邶那句“烧不尽的战旗”是什么意思——这人骨头里的火,从来就没灭过。
防风邶往旁边退了半步,玉笛在掌心转了半圈,终究是没说话。
小夭从袖中取出个布包,一层层解开,露出里面用麻线捆着的稻穗。
穗粒饱满,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黄。
“我来送这个。”
她声音很稳,“
山民说,今年的新稻比去年多收了三成,特意留了头批打下的穗子,让我带给将军看看。”
洪江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稻穗上,又猛地抬眼刺向她,那眼神比九黎战场上的寒刃更利,
“西炎的王姬捧着辰荣的稻穗,是想告诉我,你们连我们最后的口粮都要施舍了吗?”
“不是施舍。”
小夭将稻穗往前递了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是想让您知道,当年您和弟兄们守着的土地,现在能养活人了。那些在田里挥锄头的,有老兵的儿子,有孤儿长大的娃,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洪江打断她,嘴角勾起抹冷笑,
“说该忘了九黎的尸山,忘了苍梧的血河,安心做西炎的顺民?”
“他们说没忘。”
小夭的声音陡然拔高,崖边的风卷着她的话撞向石壁,碎成一片清亮的回响,
“老兵给娃讲战旗的故事,山民在田埂上摆酒祭奠,连刚会跑的孩子都知道,脚下的土是用骨头肥过的!但他们更知道,光记住恨,种不出新稻子!”
她将稻穗往他面前一送,穗粒上的细芒扫过他粗糙的手背,
“您守着这山,难道是想让辰荣只剩一堆会恨的骨头?还是想让他们像这稻穗一样,扎下根,结出籽,让‘辰荣’这两个字,活着传下去?”
洪江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掐进稻穗的秸秆里,留下几道深痕。
他盯着小夭,那双浑浊的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被她撕开的、不敢见光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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