瑲玹转身走向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
当年在皓翎,他与小夭、涂山璟曾围坐在篝火旁,那时小夭就说过,如果将来有机会,她要守着个医馆过安稳日子,但瑲玹那时只当小夭是孩童戏言。
可如今,小夭真的在辰荣山筑起了自己的疆界,用谷种、药草、市集,而非刀剑。
“相柳那边,有动静吗?”
瑲玹忽然问。
暗卫从阴影里现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回殿下,相柳近日频繁出入辰荣山境,多是与辰荣残部会面,似在商议粮草调度。”
瑲玹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叩动,眸色沉了沉。
辰荣山的谷种是涂山氏暗中供给,药草由小夭亲手培育,市集更是聚拢了各方流民——这些看似温和的事物,在有心人手里,便能化作比刀剑更难撼动的根基。
“他可有与小夭接触?”
“前几日曾在药庐外驻足片刻,未入内,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离去。”
暗卫顿了顿,又道,
“涂山公子倒是每日都去药庐帮忙,两人相处……如常。”
“如常?”
瑲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小夭的‘如常’,从来都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心思。”
他转过身,窗外的灰天映在眼底,
“盯着相柳,他要的从来不是安稳,辰荣山这潭水,怕是要被他搅浑了。”
玱玹的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太了解相柳,那只海底的妖,看似桀骜难驯,实则最是重诺。小夭那句“等桃花开”,怕是真的在他心底生了根。
几日后,皓翎使者终于得见。
谈及互市,使者笑着提及
“说来也奇,如今中原最抢手的药材、铁器,竟多出自辰荣山。听说那里的市集比轵邑城还热闹,连涂山氏的商队都常驻不去了。”
瑲玹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神色,
“既是民生好事,便允了吧。只是……”
他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语气听不出喜怒,
“皓翎与辰荣山的商路,需经我西炎境地。告诉涂山氏,赋税加倍。”
使者面露难色,
“殿下,涂山氏与西炎素有盟约,这般……”
“盟约是盟约,规矩是规矩。”
瑲玹打断他,杯盖轻磕杯身,发出清脆一声,
“辰荣山的东西要往皓翎去,总得给西炎百姓分杯羹。”
使者不敢再劝,躬身应下。
待殿内只剩他一人,瑲玹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赋税加倍,是给涂山璟的提醒,也是给小夭的警示——她想在辰荣山筑疆界,便绕不开这世间的权衡算计,哪有真正与世无争的安稳。
小夭收到消息时,正在给学堂的孩子们教认药草。
她捏着那片银叶草,指尖的凉意顺着脉络爬上来,脸上却没露半分急色,只笑着让孩子们去采晨露。
等孩子们跑远,涂山璟才沉声道,
“赋税加倍,商队的利润会折去大半,长此以往……”
“瑲玹要算账,我便跟他算笔更清楚的账。”
小夭将银叶草插进腰间的布袋,转身往市集走,
“去备些东西,我们去趟西炎边境的村镇。”
三日后,西炎军镇的税官收到了消息:辰荣山的商队改道了。
不再走西炎腹地,而是绕了段远路,直接将药材、银叶草送到皓翎边境的村落。
更奇的是,小夭让人在西炎与辰荣山交界的地方,开了个“以物易物”的市集——用辰荣山的药草换西炎百姓的杂粮,用银叶草染的布换他们的柴火,甚至用特制的驱虫药膏,换孩童们采来的野果。
西炎的村镇渐渐热闹起来,百姓们提着自家东西往交界市集跑,反倒把西炎境内的驿站、货栈冷落了。
税官急得上报,说边境的商户们怨声载道,连带着军镇的粮草采买都受了影响。
瑲玹看着密报,指尖在“交界市集三日一聚,西炎百姓摩肩接踵”那行字上停了停。
他想起篝火旁,小夭总爱把自己的糕点分给路过的乞丐,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那时只当是孩子气,如今才知,这股子“笼络人心”的本事,她从骨子里就带着。
“她还做了什么?”
瑲玹问暗卫。
“小夭让人在市集旁搭了个简易药棚,免费给西炎百姓看诊。昨日军镇的几个士兵生了疹子,也是去她那里拿的药。”
暗卫顿了顿,又道,
“涂山氏的商队开始向西炎商户让利,说只要他们肯联名上书,请殿下恢复赋税,便许他们优先分销辰荣山的货物。”
瑲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小夭从不用刀剑,她的反击藏在药草里,在市集的喧嚣里,在百姓的笑脸里——她像在西炎的土地上悄悄播了种,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冒出了芽。
“去告诉税官,”
瑲玹放下密报,望着窗外,
“赋税恢复如常。”
暗卫有些诧异,却还是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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