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后背重重撞在巷口的砖墙上,离卦火纹在掌心明灭不定。面前的饕餮化异兽正甩动着布满利齿的舌头,地面上被腐蚀的砖缝里冒出蓝烟,方才那记火纹斩只在它肩颈处留下焦黑的浅痕——这是第三次回溯后的第七分钟,齿轮转动的声响在太阳穴里轰鸣,他清楚怀表内侧的裂痕又多了三道。
“往左!”苏乐乐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异样的颤抖。龙野本能地侧翻,腥风擦着耳际掠过,异兽的前爪在地面犁出五道深沟。他抬头的瞬间,恰好看见苏乐乐举着半截生锈的钢筋砸向兽首,发丝被气浪掀得乱飞,腕间的青鳞在街灯下泛着冷光——比昨夜又蔓延了两寸。
火纹在掌心跳动,龙野抓住异兽甩尾的间隙欺身而上。离卦的卦象在视网膜上浮现,他精准地踩中艮卦方位,火焰顺着兽尾的鳞片缝隙钻入。异兽发出尖啸,甩尾的力道却比预想中强了三分。龙野躲避不及,肩头被扫中,撕裂的校服下渗出鲜血,滴落在青砖上的瞬间,却听见苏乐乐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是红色。
龙野怔住的刹那,异兽的利齿已逼近喉间。怀表的齿轮在意识深处逆向转动,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时间倒退回三秒前。他强行扭转身体,火纹在掌心爆发出强光,这次精准地斩在异兽的下颌关节。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异兽哀鸣着倒地,逐渐化作黑雾消散。
巷口的风掀起苏乐乐的衣角,她踉跄着靠近,指尖还沾着方才搏斗时溅到的黑血。龙野正要开口,却见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液体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金色——像融化的青铜,又像凝固的火焰。
“乐乐?”龙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异样的冰凉。苏乐乐的瞳孔在瞬间收缩,腕间的青鳞突然竖起,像被触碰的含羞草般蜷缩。他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那里本该有童年时爬树留下的浅疤,此刻却光滑得如同新生的鳞片。
记忆在太阳穴里翻涌。三年前的暴雨夜,苏乐乐蹲在巷口分糖炒栗子,糖纸在她掌心留下红色的烫痕;上个月在学校天台,她指着远处的图腾柱,发梢被风吹得遮住眼睛,手腕内侧还只有淡淡的青色纹路。而现在,那抹青色已经蔓延到小臂,在皮肤下形成细碎的鳞片图案,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你的手……”龙野的声音沙哑,喉间像塞着块烧红的炭。苏乐乐别过脸,金色的血液还在唇角凝结,却伸手擦掉他肩头的血迹。她的指尖触到他锁骨下方的皮肤时,龙野忽然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仿佛触碰的不是血肉,而是烧红的铁块。
怀表在口袋里发烫。龙野想起符文洞穴里烛龙残魂的低语,想起白无常面具下那对竖瞳,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怀表——齿轮转动的声音里,藏着多少被篡改的记忆?三年前的那场猩红潮汐,真的如他记忆中那样平静吗?
苏乐乐突然踉跄着后退,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砖墙。龙野看见她指甲缝里渗出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地上,青砖表面竟泛起细密的裂纹,如同被强酸腐蚀。她望向自己的手,眼神里有恐惧,有迷茫,还有一丝近乎解脱的释然。
“糖分三块。”龙野脱口而出,这是他们从小用到大的暗号。小时候苏乐乐总把糖炒栗子分成三份,自己留最小的,说“三块是最稳定的结构”。此刻他盯着苏乐乐的眼睛,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微笑,期待她像从前那样说“龙野你又记错了,是四块”。
但苏乐乐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金色的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坑洞。她的瞳孔里有细碎的光斑闪过,像烛火在风中摇曳,却没有半点熟悉的神采。龙野的心脏猛地揪紧,某种冰凉的感觉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这不是第一次回溯导致的记忆偏差,而是实实在在的、不可逆的改变。
怀表的齿轮在此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龙野摸向口袋,指尖触到金属表面的裂痕,比今早多了三道,呈放射状从中心的烛龙纹扩散开来。他忽然想起符文洞穴里的青铜祭坛,想起残魂说过“每次回溯都会消耗齿轮,逆向转动会引发时间碎片反噬”,而反噬的代价,此刻正明明白白地显现在苏乐乐身上。
“龙野?”苏乐乐的声音带着颤抖,像被风吹散的柳絮。她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他的脸,却在看见自己掌心的青鳞时猛地缩回。这个动作让龙野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她偷偷用校服袖口遮住手腕的样子——那时的青鳞还只有指甲盖大小,而现在……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熄灭了。黑暗中,龙野听见苏乐乐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伸出手,在漫天的黑雾里摸到她的指尖,触感像覆盖着层薄冰,却又比记忆中灼热。某种潮湿的液体滴落在他手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对不起。”苏乐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好像……记不太清糖炒栗子的味道了。”
这句话像把钝刀,在龙野心口划出长长的口子。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苏乐乐因为他把最后一颗栗子让给流浪猫而赌气三天不理他,最后还是举着纸袋站在他家门口,眼睛红红的说“糖分三块才是最好的,你以后不许再乱分”。而现在,她连这个暗号都要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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