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暖光灯在七点准时亮起,橘黄色的光晕漫过沙发边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三玖坐在地毯上,看着丁子轩弯腰收拾最后一个装玻璃碎片的密封袋,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被温水浸泡过的玉。
“明天我请个假,陪你去医院换药。”他把袋子扎紧,声音里带着刚熬过热粥的微哑,像含着块化不开的糖。
三玖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地毯的绒毛蹭得掌心发痒。她看着他脖颈上那道结痂的伤口,已经从狰狞的红变成了浅褐色,却依旧像根针,扎得她眼睛发疼。“不用,”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自己去就行,你医院肯定忙。”
丁子轩直起身,转过身时,手里还捏着那把用来夹碎片的镊子,金属尖端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却被他握得格外温柔。“再忙也没你重要。”他说得坦然,像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的事实,目光落在她脚踝的纱布上,眉头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昨天是不是又碰到了?纱布怎么又渗血了?”
三玖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昨晚她蹲在地上捡贝壳碎片时,确实不小心蹭到了伤口,只是没敢告诉他,怕他又皱着眉头念叨。“没有,”她小声撒谎,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可能是……天气热,血印透出来了。”
丁子轩显然不信,却没戳穿,只是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像只温顺的大型犬。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动作轻得像羽毛,带着点医生特有的谨慎:“别逞强,脚踝的伤口最怕感染,尤其是被玻璃划的,万一……”
“知道了。”三玖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像被宠坏的小猫,“那你陪我去。”
丁子轩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嘴角偷偷扬起个小小的弧度,又很快压下去,装作平静的样子:“嗯,我去请假。”
他转身去拿手机时,三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像刚喝下去的热粥。这个男人,明明前几天还被她伤得遍体鳞伤,此刻却能心平气和地担心她的伤口,能毫不犹豫地说“再忙也没你重要”,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温柔黑洞,把她所有的尖锐和刻薄都悄悄吸了进去。
手机屏幕亮起来时,丁子轩正在给科室主任发消息请假,三玖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那双手能精准地握住手术刀,能画出最清晰的解剖图,能笨拙地给她绑蝴蝶结,昨天却被玻璃碎片划了道细小的口子,现在还贴着创可贴,像片小小的、白色的羽毛。
是她害的。
这个念头像颗细小的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酸涩的涟漪。
丁子轩发完消息,回头时正好撞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眼神里的愧疚像层薄薄的雾,看得他心里一软。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故意把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像在逗一只走神的猫:“看什么?觉得你男朋友太能干了,连受伤都这么帅?”
三玖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像颗突然融化的糖。她别过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声音带着点哭腔的闷:“谁跟你男朋友男朋友的……不要脸。”
丁子轩的笑声顿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颤抖的肩膀,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三玖,”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别躲。”
三玖的身体僵了一下,像被施了定身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渗进来,烫得她皮肤发麻,像有电流顺着血管窜遍四肢百骸。
“对不起。”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掉得更凶了,“丁子轩,我真的……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些被她砸碎的贝壳,被她撕烂的笔记,被她扔出门的西装,还有他脸上的巴掌印,脖颈的伤口,掌心的划痕……哪一样是“对不起”三个字能弥补的?
丁子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皮肤细腻,能摸到清晰的脉搏,像在感受她真实的存在。“我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点被宠溺的无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只是……太难过了。”
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的口是心非,知道她的歇斯底里,知道她把最伤人的一面留给了他,只是因为他是那个“可以被伤害”的人。
三玖猛地转过身,像只被点燃的炮仗,动作快得让丁子轩都没反应过来。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包容的温柔,看着他左边脸颊那道还没完全消退的红印——那是她亲手留下的痕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的愧疚、感激、心疼和那些没说出口的爱意,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这一刻突然绷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