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吴王孙权把都城迁到建业,就用原来的府第,没再扩建改造。他把太子孙登以及尚书等九卿留在武昌,让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并且掌管荆州以及豫章两郡的事务,总领国家军事。南阳人刘廙曾经写过一篇《先刑后礼论》,同郡的谢景在陆逊面前称赞这篇文章,陆逊呵斥谢景说:“礼比刑重要这事,老早就这样了。刘廙就会用些小狡辩来歪曲先圣的教导。你如今侍奉太子,应该遵循仁义,宣扬美好的品德,如果是刘廙那种言论,就没必要讲了!”
太子给西陵都督步骘写信,希望得到他的启发教诲,步骘于是就把当时荆州地区的事务以及各位下属官员的品行才能,一条条写下来回复太子,还顺便上疏劝勉说:“我听说君主不用亲自处理小事,让各级官员各司其职就行,所以舜任命了九位贤人,自己不用费心思,不出朝堂天下就治理好了。所以贤能的人在哪,都能抵御远方的敌人,他们可是国家的宝贝,国家兴衰就靠他们了。希望太子能重视这些,那天下就太幸运了!”
张纮回吴地接家人,结果路上生病去世了。临死前,他给儿子张靖留下一封信,信里说:“从古到今,那些治理国家和家族的人,都想推行德政,让国家像盛世一样兴旺,可真正治理起来,大多不尽如人意。这不是因为没有忠臣贤能的辅佐,而是君主不能克制自己的情感,不会用人啊。人的本性就是害怕困难,喜欢容易的事,喜欢和自己想法一样的,讨厌和自己意见不同的,这和治理国家的道理是相悖的。《左传》里说‘学好像登山一样难,学坏像山崩一样容易’,说的就是学好很难。君主继承了几代传下来的基业,处在天然的权势位置上,手握八种大权的威严,享受容易得到的赞同带来的愉悦,不用借助别人。但忠臣用的是难以被接受的办法,说的是不顺耳的话,他们和君主意见不合,不是很正常嘛!一旦君臣离心就会产生裂痕,奸巧之人就会趁机进谗言,君主被小忠小信迷惑,留恋私人感情,结果贤能和愚蠢的人混在一起,官员升降没有秩序,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情感混乱啊。所以明智的君主明白这些,像饥渴时寻找食物一样渴求贤才,接受劝谏不会厌烦,克制情感,减少欲望,按照大义割舍私情,这样上面就不会有偏袒错误的任命,下面的人也不会有非分之想了!”吴王看了这封信,感动得流下眼泪。
冬天十月,魏国把平望观改名叫听讼观。魏明帝常说:“刑狱,关系着天下人的性命。”每次判决重大案件,他常常到听讼观亲自旁听。当初,魏文侯的老师李悝写了《法经》六篇,商鞅用它来辅佐秦国。萧何制定《汉律》,增加到九篇,后来逐渐增加到六十篇。另外还有《令》三百多篇、《决事比》九百零六卷,这些律法随着时代变迁有增有减,杂乱无章,后人又各自写注释,像马融、郑玄等十多家,一直到魏国还是这样。要用的条文加起来有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三十多万字,看的人越来越头疼。魏明帝于是下诏,只采用郑玄的注释。尚书卫觊上奏说:“刑法,国家很看重,可民间私下却不重视;狱吏,掌管着百姓的生死,可选拔任用他们的人却不把他们当回事。国家政治的弊端,说不定就是从这儿来的。请设置专门研究法律的博士。”魏明帝同意了。又下诏让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等人简化汉代法律,制定《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共一百八十多篇,相比原来的《正律》九篇有所增加,相比其他杂乱的律法条文则精简了不少。
十一月,洛阳的宗庙建成,把高皇帝曹腾、太皇帝曹嵩、武皇帝曹操、文皇帝曹丕的牌位从邺城迎来。
十二月,雍丘王曹植改封到东阿。
蜀汉丞相诸葛亮把丞相府和军营迁到南山下的平原上,在沔阳修筑汉城,在成固修筑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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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史料聚焦三国时期吴、魏、汉三方的政治举措与思想交锋,生动展现了乱世中统治者对治国之道的探索与实践,其中蕴含的政治智慧与历史教训至今仍具启示意义。
在吴国的权力布局与治国理念中,迁都建业“因故府,不复增改”的决策,既体现了务实节俭的执政风格,也暗含着对江东本土势力的妥协与整合。陆逊辅佐太子时驳斥“先刑后礼论”,强调“礼长于刑”的儒家正统观念,实则是在为东宫教育确立道德根基——在政权初稳阶段,以仁义道德凝聚人心远比单纯依靠刑罚威慑更为重要。步骘给太子的回信则构建了“贤人政治”的理想图景,“不下庙堂而天下治”的论述,揭示了古代官僚体系中“各司其职”的运行逻辑,而将贤人比作“国家之利器”,更凸显了人才选拔对政权兴衰的决定性作用。
张纮临终遗书堪称古代政治哲学的精华之作。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治政失败的核心症结:“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人性中“惮难趋易、好同恶异”的弱点与治国所需的理性精神形成尖锐对立,“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的比喻深刻揭示了政治革新的艰难性。尤其对君主权力特性的剖析——“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却难纳“逆耳之言”,精准道破了权力异化的根源。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的劝诫,不仅是对吴主的警示,更是所有掌权者应恪守的政治伦理。吴主为之流涕的反应,既体现了遗书的震撼力,也反映出统治者对治道困境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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