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一年五月
紫禁城的海棠开得正盛，红粉交错的花枝垂落在汉白玉栏杆上。
惠妃攥着帕子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抬着满月礼缓缓走来的仪仗，眼角已泛起泪光。
“额娘！”
胤褆身着簇新的贝勒补服，玄色锦缎上金线绣的蟒纹随着步伐微微起伏。
他怀里抱着裹着金线绣牡丹襁褓的穆库什，小格格正挥舞着藕节似的手臂，咿咿呀呀地冲着祖母笑。
木心则提着湘妃竹篮，里头盛着特意为惠妃熬制的玫瑰茯苓膏，月白色旗装上的银线海棠纹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惠妃颤抖着接过孙女，将脸轻轻贴在那软乎乎的脸颊上，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襁褓上
“我的小乖乖，都长这么大了……”
她忽然想起初见儿子时的场景，那时胤褆也这般软糯可爱，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还成了父亲。
“皇阿玛的旨意下来了，”
胤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赐了城西的贝勒府，三日后便搬过去。”
他转头看向木心，目光温柔如水，
“往后府里的一应事务，还得辛苦福晋操持。”
惠妃猛地抬头，帕子按在眼角：“这么急？”
她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姿，儿媳温婉的笑颜，再看看怀中懵懂的孙女，心中五味杂陈。
欣慰于胤褆终于能独当一面，却又不舍得这血脉相连的亲人离宫。
木心轻轻挽住惠妃的胳膊，声音软糯如江南春水：“额娘莫要忧心，新府离宫不过半刻路程。往后儿媳定每日带着穆库什请安，风雨无阻。”
木心从竹篮里取出一个精巧的香囊，“这是儿媳亲手绣的，里头装了安神的药草，额娘晚上放在枕边，定能睡个好觉。”
正说着，李德全尖细的嗓音从月洞门外传来：“皇上驾到——”
康熙身着明黄龙袍，脚步却比往日轻快许多。
他径直走到惠妃身边，伸手逗弄襁褓里的穆库什。
小格格咯咯笑着，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康熙的龙纹袖口，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倒是个有福气的，”
康熙笑着收回手，
“朕让礼部拨了三千两银子修缮郡王府，往后出了宫，可别失了皇家体面。”
他看向胤褆，眼神中既有期许又有不舍，
“外头不比宫里，凡事要谨慎。”
胤褆单膝跪地：“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夕阳西下时，离别的时刻终于来临。
惠妃紧紧握着木心的手，又反复叮嘱胤褆要按时用膳。
穆库什似乎察觉到祖母的情绪，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您瞧，格格也舍不得您呢。”
木心温言软语，将孩子抱过来贴在惠妃脸颊旁，
“过两日儿臣就带她穿新做的蝴蝶褂子来看您。”
惠妃破涕为笑，轻轻点了点孙女的鼻尖。
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她倚着朱红廊柱，任晚风吹散眼角的泪痕。
宫墙上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儿子幼时蹒跚学步的模样，而如今，他们都将在那红墙之外，开始新的人生。
宫外
暮色漫过贝勒府朱漆大门
胤褆小心翼翼抱着熟睡的穆库什，侧身让木心踩着猩红脚踏下车。
宫灯次第亮起，暖黄光晕里，新府飞檐下悬着的风铃叮咚轻响，檐角垂落的紫藤花串被晚风拂动，洒落几缕清甜香气。
“快瞧瞧，可还合心意？”
胤褆将女儿交给乳母，长臂一揽把木心圈在怀中。
青砖铺就的甬道旁，木心最爱的白梅树竟已抽出新芽，廊下湘妃竹帘半卷，隐约可见屋内青玉香炉正腾起袅袅沉香。
木心指尖拂过廊柱上缠绕的紫藤花架，眼底泛起笑意：“前儿个不过随口提了句，竟真寻到了会过冬的紫藤？”
话音未落，已被胤褆扳过肩头。
白日里英气逼人的大阿哥此刻眸光微垂，像只讨食的猫儿，下巴轻轻蹭着木心发顶
“为夫跑遍了京城花市，连内务府的老太监都惊动了......”
“是是，辛苦爷了。”
木心踮脚替胤褆整理歪斜的领襟，腕间银镯轻响。
胤褆却不依，大掌扣住木心纤细的腰肢往怀中带，温热呼吸扫过耳畔
“既如此，福晋不该奖赏些什么？”
庭院深处忽然传来穆库什的啼哭，木心笑着推开他：“格格醒了，仔细着了凉。”
转身要走，却被人从身后环住，胤褆滚烫的脸颊贴在她颈侧，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嘟囔
“先亲一口再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管家的咳嗽声。
胤褆瞬间挺直腰背，恢复了平日威严模样，可耳尖泛起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木心掩唇轻笑，从袖中掏出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塞进他掌心，转身朝厢房走去。
晚风掀起她月白裙摆，惊起廊下栖息的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里，隐约还能听见胤褆低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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