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日宫内如此热闹，可踏入青莲别院的那瞬人又立刻静下心来。
一路上嗅得那股熟悉淡淡的沉水香味，当初虽在此处待了一月，眼下却觉得四处都尤为熟悉。
初冬，净植亭前的青莲已尽，再无那股淡然的幽香，萧瑟的风里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姜祈年拱起鼻子嗅了嗅：“烤肉？”
院子里的宫人跑了出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公主，这玉狸奴实在太没规矩了，他竟然将太妃生前养的鸽子给……给烤了！”
“这简直无法无天！”花娥跟着愤然。
“他竟和我想到一块去利落。”姜祈年却略带赞赏地点头自语道。
“公主说什么？”花娥没有听清。
她拍了拍花娥的肩笑道：“我说，这味道闻起来应当烤的刚刚好，走去瞧瞧。”
“公主……”花娥在后头急的跺脚，也只能无奈跟了上去。
走进院子，玉狸奴正坐在屋檐下，因脚伤只能坐在太师椅上。
今日他穿了一身金丝线孔雀蓝的广袖袍，风一吹衣袂飘飞，不经意地露出单薄的身段，虽一见轻浮却令人怜爱。
玉狸奴弯下腰，一旁是生好的炭火和他刚烤好的鸽子。
见她过来，他喜出望外道：“公主终于来了，快过来尝尝，这道荷叶鸽子可有当年的味道？”
“公主，这可是先太妃养着的鸽子，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的，他竟然给……”花娥没眼看啧声道。
“荷叶鸽子……”姜祈年不疾不徐走到他身前。
这道荷叶鸽子是当初为求谢展帮忙抄佛经她所创，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鸽子，可玉狸奴为何会记得这些？
这些，本该是前世谢展的记忆才是。
“好啊好啊！”身后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祈年转过头，这才发现姜媛从家宴一直跟她到了这儿。
“妹妹这是在跟踪我不成？”
“姐姐原来是在这里养了一面首。”姜媛眼神一瞥，见到玉狸奴的第一眼也愣住了。
怎会是他？
她颤抖的手指着祈年质问：“姜祈年，谢大人他可是谢氏一族翘楚，自幼读得是圣贤书，往后是要封侯拜相的。你竟如此霸道，因你一己私欲，让他放弃仕途和尊严，给你做面首？”
姜媛愤愤不平的模样，倒像是只被激怒的公鸡炸了毛。
相比祈年倒是镇静如初，她顺势搭上玉狸奴的肩，略带挑衅的目光道：“也难怪妹妹眼拙，这玉狸奴的确长了张与谢展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意思？”姜媛不屑一笑，“姜祈年你当我蠢不成，如此诓骗人的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信，他就是谢展！”
玉狸奴抬眸，带着轻佻的语气道：“殿下，那谢大人可无我这般好福气，您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姜媛眼眸一怔，她像是真不知情，“这不可能！父王如此看重谢展，不可能让他死。他如此聪明，这世上也没人能杀了他。”
姜媛太过天真，她不明白，这一次在峤南想让谢展死的正是父王。
“谢展，你为何不说实话，是不是她逼迫你？”
“我是真心实意做祈年公主的面首的，只愿公主能多瞧我一眼。”玉狸奴见她还是不信，抬起手，一手将祈年揽入怀中。
姜祈年被这架势忽而吓着，僵着身子坐在他腿上诧异看着他，嘴唇低语道：“你要干什么？”
可他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玉狸奴就是玉狸奴，不是什么谢展。”玉狸奴故作一副低声讨好的模样，笑着道，“公主莫要与她闲聊了，快些尝尝我烤的肉，好不好吃？”
他眼眸一定，这是要演一出戏，可这也太拙劣了？当然，姜媛也的确不是聪明人。
姜祈年会意，搂过他的肩，凑近一口咬下他喂的肉，陪着笑道：“你亲自喂的肉，自然是最好吃的。”
“你，你们……”姜媛半张着嘴愣在原地，世上绝无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可面前的这个玉狸奴举止轻浮，言语谄媚，绝不可能是谢展。
除非谢展疯了。
花娥别过眼神不敢看下去，她是清楚峤南发生的事，只是谢大人不是清流子弟，怎得装起模样来比那些瓦舍的戏子还要入戏。
“妹妹，可要一同来尝尝？”姜祈年挑眉。
“姜祈年，你，你就是故意找了个与谢大人一模一样的人来气我！我告诉你，这没有用，就算父王他现在疼爱你，可母后一直站在我这边，你永远比不上我！”姜媛气急败坏离去。
她虽是蠢但也不算是坏，只是自小养的有些娇气，对她这姐姐多有敌意罢了。但偏偏这句蠢话，直直插到她的心口。
她从玉狸奴身上起来，认真看向他道：“你的腿伤未愈，往后切勿再做出如此冒险之事。”
玉狸奴抓住她的手，仰头问道：“公主此话，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这副身体？”
“今日的烤肉不错，好好休息。”姜祈年没有直面这个问题。
玉狸奴松开手，他心中自然有答案。公主喜欢的是那个克己守礼、温文尔雅的谢大人，并非是自己。
那他究竟是谁呢？玉狸奴反复思虑，自己为何而来，他与谢展是什么关系。
回到岁安宫，今日青莲别院的事也都传到了宫人们的耳朵里，他们忍不住都在背后嚼舌根子。虽此事荒唐，但一个当朝公主偏宠一个面首也不算是件稀奇事。
姜祈年坐在铜镜前，花娥为她梳发，她想了想还是道：“花娥，待会还是让太医再去瞧瞧玉狸奴身上的伤，不要落下病根了。”
铜镜里的花娥双眼无神杵在原地，拿着木梳的手也停了下来。
“花娥？”姜祈年转过头，发钗落地，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
“奴婢罪该万死，竟在当值时开小差。”花娥忙叩首。
“这宫中哪有那么多罪该万死的事。”姜祈年转过身看向她，“是出了什么事？”
花娥抬眸，眼眶一下红了，噙着泪叩首道：“公主，求您救救我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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