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俩,”盛安忽然指着他们的围裙笑,“义哥围裙上的木棉花沾了青柠汁,佳乐围裙上的鲈鱼染了陈皮粉,合着是‘粤式酸甜搭档’呗?”这话让空气忽然静了半拍,向佳乐低头咬冰棒,却不小心咬到里头的青梅核,硌得牙疼。邢成义没接话,只是把绿豆汤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在桶沿敲了敲——那是他在打荷台时的习惯,敲三下代表“趁热喝”,此刻却敲了五下,像乱了节奏的鼓点。
夜风掀起凉菜房的窗帘,露出里头亮着的灯——盛安又在雕萝卜花,这回雕的是展翅的凤凰,尾羽用的是青柠皮丝,跟邢成义今晚的烤鸡摆盘一个路数。向佳乐忽然想起张师傅说过的“后厨里的缘分,就像食材搭配,看似不相干,炖着炖着就出了好味”,此刻盯着邢成义往她碗里添绿豆汤的手,忽然觉得这碗汤里的酸甜,比任何菜谱上的配方都更合心意。
凌晨三点,邢成义去水产市场挑鱼,向佳乐破天荒没睡懒觉,说“帮着拎鱼筐”。薄雾里,她跟着他蹲在水盆边挑鲈鱼,看他指尖划过鱼鳃,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她蹲在水台边学杀鱼,他的手覆在她手上,刀刃划开鱼腹时,温热的血珠滴在她虎口——此刻他的指尖沾着鱼鳞,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宝物。
“佳乐,”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哑了些,“下个月...李师傅说想收你做掌勺学徒,你...怎么想?”手里的鲈鱼忽然甩动尾巴,溅起的水花落在她手背,凉丝丝的。她没抬头,却看见他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纸角,是她上周画的“青柠雕花示意图”,边缘被他用胶带粘了又粘,像对待最珍贵的菜谱。
“我...想试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鲈鱼刺绣,“不过掌勺得先学打荷,我笨,怕跟不上...”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忽然把挑好的鲈鱼放进她怀里,鱼身还带着水温,鳞片蹭过她围裙:“笨什么,你记菜单的脑子,比我当年学熬卤水强多了。”说着指了指鱼腹,“看见没?这尾鳍的缺口,还是你当年学杀鱼时留的,我一直记着——挑鱼就得挑这种,留口气,肉才活。”
晨雾渐渐散去,水产市场的路灯次第熄灭,向佳乐抱着鲈鱼跟在邢成义身后,看他的影子被晨光拉长,落在自己脚边。她忽然发现,他的围裙上,那朵被青柠汁染过的木棉花,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金,像朵终于绽开的、藏了许久的心事。
而金沙食府的夏天,就在这碗酸甜的绿豆汤里,在青柠皮的清香里,在鲈鱼尾鳍的缺口里,慢慢熬出了比暑气更浓的、说不出口的甜。就像盛安的青梅酒,泡着泡着就浓了;就像邢成义的老卤水,熬着熬着就香了;就像向佳乐的传菜路,走着走着,就绕进了某个人的眼底——有些故事不必急着点明,就像冰镇咕噜肉的糖霜,遇着热气会化,却早在入口时,把甜意渗进了骨子里。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后厨的明炉,向佳乐忽然听见盛安在凉菜房喊:“义哥!佳乐!回来吃早餐,我做了青梅粥!”她抬头,看见邢成义嘴角扬起的笑,比盛安的水晶凉粉更透亮,比她藏在围裙里的心事更直白——原来有些答案,早就藏在日复一日的刀光、火光、盘光里,等着某个蝉鸣聒噪的夏日清晨,随着一碗带着青梅香的粥,慢慢浮出水面。
毕竟,人间最动人的烟火气,从来不是单味的辣或甜,而是有人陪你在暑热里熬一碗酸梅汤,在寒冬里递一块暖手宝,在每个寻常的日子里,把心事藏进围裙的刺绣里,把牵挂溶进食材的搭配里——就像此刻,他们踩着晨光往后厨走,鲈鱼在怀里轻轻摆尾,青梅粥的香气飘来,而有些话,终将在合适的火候里,酿成比任何佳肴都更暖的、长长久久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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