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是上午来的,走的时候是傍晚,连午膳都是在倚华宫用的。
当然是没有查完,还有三大箱子被贵妃抬走去了关雎宫自己查。
杨佩宁连声赞叹,“贵妃娘娘当真是事事躬亲细致至极!”
这可不是她阴阳怪气,她是真服了。
贵妃瞥她一眼,一脸复杂地走了。
回关雎宫的路上,贵妃仪仗受尽瞩目。
前两日她还很享受别人向她投以震惊敬畏的视线,几日过去,贵妃已经麻了。
“纸鸢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纸鸢跟着仪驾走着,都不好这个时候打击她。
只能委婉问:“娘娘,您是真打算挨着查遍六尚二十四司吗?”
“当然!”贵妃掰着手指数了数,“尚仪局五箱子账册,需要看四五天,其他局司总共也就那么些,一个月差不多也能查完了。”
虽然这个时间已经让她有些难受了,不过万事开头难!她一定可以克服!
纸鸢见她是这个算法,忍不住心疼她。
“娘娘,不能这样算的。”她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且不说尚仪局的账册籍录根本不可能与尚宫尚食等大局相较,也更容易出错。就说那里头的账目细节,若是要找出问题来,是需要多方查验的。就比如司衣司一个宫人夏衣的事情,已经牵扯了三四个局司进去,这只是帐册上一个笔墨的问题罢了,那其他有问题的地方,更不知凡几了,若都挨着翻找出来查下去,奴婢怕累着你。”
闻言,贵妃怔愣不已,随即恍然大悟。
是啊,她为什么要翻找账册?不就是为了查出有问题的东西来吗?
可要是这样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之前她爹爹叔伯还有陛下说她要辛苦了的时候,她是嗤之以鼻的。
今时今日听纸鸢这么说着,贵妃才知道,自己是接了多大个摊子。
她心累得想瘫倒在自己的肩撵上。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得一下坐起来。
动静惊得底下轿夫们吓了一下,险些没稳住肩撵,贵妃倒是自个儿坐稳了。
纸鸢正要责骂,贵妃摆摆手,很无所谓,“多大个事儿。”
她在意的是,“纸鸢,你说淑妃把五年的账册都抬出来给我查,是不是故意想累着我?”
纸鸢很想说一句:您才看出来吗?淑妃就是想试探您的深浅!
纸鸢还没答话,前头已经到了关雎宫。
胡沙快步上来,“娘娘,宫市使的人来回话了。”
贵妃猛然想起,好嘛,司衣司那件事情还没完呢。
于是一回宫,晚膳都来不及吃,又开始审人,忙得跟个陀螺一般。
而倚华宫这边,杨佩宁已经沐浴完了。
她只着了一件冰丝中衣,斜躺在软榻上,接着烛光看书册。
这是她这几个月养出来的习惯,睡前看看书,最是宁神了。
“不得不说,贵妃娘娘是真有精力。”扶桑在一旁给她捏腿,也不由感慨两句,“听说贵妃已经被陛下允准过问宫市使了。”
杨佩宁敏锐察觉扶桑话里的关键词。
过问,而不是可以像六尚二十四司一样挨着查问。
“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既希望贵妃将后宫管束清楚,却又不敢真正放权。”
这话扶桑可不敢接。
六尚二十四司就算要贪污,也必定要经过内侍省,更远远不及内侍省……
杨佩宁也不指望扶桑敢把有些事情说出来。
宫市使只是内侍省底下的一个采买处罢了,崇庆帝都不敢叫贵妃盘问,可见他是自个儿就知道有大问题的。
都说哪个官员贪污哪个内侍又克扣钱财,可古往今来,有些东西本就是上行下效。
她在王府时就知道,他在内侍省宫市使是有人的。
做王爷就做的事情,哪怕登基后瞧不上了,他也不敢明白让人去查的,甚至警惕到让曹恩保的人守着宫市使。
他登基才四年多而已,那些账册可都还没到销毁的程度。
一查就是问题。
他哪里敢自扇其脸?
“所以贵妃就算从陛下那儿得了过问宫市使的权利,也必定是查不出问题来的。”
内侍省都是一群人精,为了项上人头都不可能让贵妃觉察出一丁点儿事情。
扶桑跟随杨佩宁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心中也是明镜一般。
她下了论断,“司衣司之事,只会摁死在尚服局内。”
不出二人所料,宫市使的人去过关雎宫后不久,这件事便没了下文。
贵妃重新提拔了一位司衣起来,勒令购进细葛布,抓紧赶制夏衣,至于之前那一批细麻宫衣,便留待明年春日发放成春衣。
许是终于醒悟就算挨着这样细查也查不出东西来,贵妃很几日没有亲自巡查各司,也将尚仪局的账册还了回来,再未越过德妃淑妃插手事务。
人人都以为贵妃终于认清现实的时候,贵妃却又丢下一记重磅炸弹。
四月初时,贵妃颁布新规:“采买需宫市使、尚宫局及购进局司三方签字确认”“每月交叉对账,并移交账册至关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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