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被提拔为稽查科副科长的消息,在县税务局内部,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一个敢把副局长拉下马的年轻女干部,能力和胆魄,都摆在那里。谁不服?谁敢不服?
曾经那些对她冷眼相待,落井下石的人,如今见到她,都主动堆起笑脸,一口一个“沈科长”,叫得比谁都亲热。
沈知微对这一切,处之泰然。
她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天,也看透了人情冷暖。那场风波,像一场淬炼,让她迅速地成熟起来,褪去了最后的青涩。
她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拿出那个牛皮纸袋,看着那张写着“查账,查人”的纸条,怔怔出神。
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她能想象到,写下这四个字的人,是何等的从容与笃定。
他似乎永远都站在迷雾之外,能看清一切的脉络和走向。当她还在为眼前的困境绝望时,他已经找到了破局的钥匙,并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她的手上。
这份恩情,沉甸甸的,已经无法用一句“谢谢”来承载。
她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夹在了一本《税收法规汇编》里。
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得更高,走得更稳。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他甩开太远,才能……配得上他投来的那束光。
江氏实业的版图,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张。
服装、农业、工业制造,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尤其是平江机械厂,在“开拓者”系列农机具的引爆下,已经成了整个江氏集团现金流最充沛的部门。雪片般的订单,让厂长老徐走路都带风,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江彻却在思考一个全新的问题。
这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妹妹江晓梅推门走了进来。
“哥,妈让你晚上回家吃饭。”江晓梅如今在时代广场的服装店当店长,人历练得越发干练,但对着江彻,依旧是那个依赖哥哥的小丫头。
“知道了。”江彻头也没抬。
“哥,还有个事。”江晓梅有些扭捏,“我们店里,前两天不是盘账嘛,发现账目对不上,差了三百多块钱。我跟几个店员查了两天,都没查出来问题在哪儿。”
“后来还是钱叔叔找人去省城,给财务科打了好几个长途电话,才把账对清楚。原来是有一批货的发货单,跟我们这边的入库单,时间错了一天,这才对不上。”
江晓梅抱怨道:“你说这多麻烦啊,就为这点事,来来回回折腾,长途电话费都花了好几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彻手里的笔,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妹妹。
麻烦?
对,就是麻烦。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联系基本靠走的年代,信息的传递,是最大的成本。
一个服装店对账,尚且如此费劲。那他遍布全省的经销商网络呢?那些远在黄土岭的果园,远在海州的办事处呢?
每天,因为信息传递的滞后和错漏,会产生多少不必要的内耗和损失?
前世的记忆,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一帧帧在脑海中闪过。
他清楚地记得,就是从1982年下半年开始,一种巴掌大的,挂在腰间的黑色小盒子,开始在南方的街头出现。
一开始,只有那些最时髦,最有钱的港商和生意人,才用得起。
“嘀嘀嘀——”的电子提示音,在任何场合响起,都会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它叫,寻呼机。
也就是后世俗称的BP机。
一个全新的,价值千亿的巨大市场,正在地平线下,积蓄着喷薄欲出的力量。
而现在,整个平江县,恐怕除了县委书记的桌上,有一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就再也没有更高级的通讯工具了。
江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由无数“嘀嘀嘀”声铺就的,流光溢彩的黄金大道。
“晓梅,你刚才说,长途电话费花了好几十?”江彻忽然问道。
“是啊,贵死了。”
“如果,有一种东西,别人给你打电话,你不用守在电话旁边,就能随时知道。你觉得,方不方便?”
江晓梅愣了一下,想象着那个场景:“那当然方便啊!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东西?”
江彻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时代广场。
他知道,是时候,给这个时代,安上加速的引擎了。
一个新的商业帝国,即将在他的手中,拔地而起。
“什么?搞BP机?”
钱斌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他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江总,您……您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江彻坐在老板椅上,神情平静。
“可……可这东西,我只在电影里见过!听说都是邮电局管的,那是国家的买卖,我们……我们私人能碰吗?”钱斌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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