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企业家协会的成立大会,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落下帷幕。
平江县大礼堂门口,人潮涌动,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憧憬。江彻的讲话,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平江县商界的血脉里,让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
“江会长,您今天讲得太好了!责任!格局!这才是我们企业家该有的样子!”
“是啊江会长,我们厂也想搞技术升级,您那个研究院,能不能给我们指导指导?”
江彻被一群热情的厂长、经理们团团围住,脸上始终挂着温和而得体的微笑,耐心地与每一个人交谈。
钱斌站在不远处,看着被众人簇拥如星辰的江彻,激动得脸庞涨红,与有荣焉。江氏实业,不,现在应该是江会长,已经成了整个平江县,乃至南江省商界当之无愧的领袖。
这场盛会,一直持续到华灯初上。
晚宴设在平江饭店,县里最高规格的招待场所。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一个刚刚靠着倒卖服装发了家的年轻老板,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走到江彻面前。
“江会长,我敬您一杯!今年这行情,真是太好了!我准备再从银行贷一百万,把生意做到省城去!跟着您的步伐,肯定能发大财!”
“对!今年谁不扩张谁是傻子!”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上个月刚拿了块地,准备盖个市场,光景好得很啊!”
宴会厅里,充斥着这种乐观到近乎狂热的论调。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扩张、投资、贷款,仿佛遍地都是黄金,俯身就能捡到。
江彻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没有附和他们的话。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一张张被酒精和欲望染红的脸,眼神里,却是一片清明和冷静。
前世,他就是在这场虚假的繁荣中,迷失了自己。
1982年底到1983年初,在政策的鼓励下,全国的经济都出现了一股过热的势头。无数人像今天宴会上的这些人一样,借贷扩张,疯狂投资,将所有的身家都押了上去。
然后,1983年中,为了抑制通货膨胀和经济过热,国家一纸令下,开始了急剧的宏观调控。银根骤然收紧,信贷规模大幅压缩。
一场突如其来的凛冬,席卷了整个商界。
无数在狂热中高歌猛进的企业,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倒在了黎明之前。而他江彻,就是当年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
回公司的伏尔加轿车里,钱斌依旧沉浸在白天的盛况中,兴奋地汇报着。
“江总,今天之后,您在平江县的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了!我估计,明天想加入咱们企业家协会的人,能把门槛都给踏破了!”
江彻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淡淡地“嗯”了一声。
“还有,好几个银行的行长都私下找我,说只要我们江氏实业开口,贷款额度好商量,利息还能再优惠!”钱斌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能让银行追着放贷,这在平江县,是独一份的殊荣。
“老钱。”江彻忽然睁开眼,打断了他。
车窗外的路灯光影,飞速掠过,在他沉稳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
“你有没有想过,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钱斌一愣,车里的兴奋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江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彻的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是觉得,天气要变了。”
他转回头,看着一脸困惑的钱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明天一早,通知所有部门总监以上级别的管理人员,开紧急会议。”
“另外,把我们新成立的财务部,还有研究院那几个研究所的负责人,都叫上。”
钱斌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他很少见到江彻用这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命令。
“是,江总。”
江彻不再说话,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只有钱斌,心头萦绕着江彻那句“天气要变了”,怎么也挥之不去。
现在的生意,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吗?怎么会要变天?
……
第二天上午九点。
江氏实业总部,顶层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有些不同寻常。
钱斌、刘卫国、林建国、高远,以及新上任的财务总监,一个从省城银行挖来的中年男人,名叫赵海。几乎江氏实业所有核心层的人物,都正襟危坐。
所有人都面带疑惑,不明白江总为什么要在公司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召开如此高规格的紧急会议。
江彻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天叫大家来,只说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江氏实业所有部门,停止一切扩张性投资。”
“什么?”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江总,这是为什么?”服装厂的厂长第一个站了起来,满脸急切,“我们和沪上设计师合作的新款风衣,正在市场上热卖!我正准备再上两条生产线,扩大产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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