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
翰林院,坐落在皇城东南角,一向是整个京城最清静的地方之一。
这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旧书卷和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连风吹过庭院里那棵百年老槐树的叶子,都仿佛带着几分斯文。
然而,今日这份持续了上百年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当阎宁曦穿着一身扎眼至极的赤红骑装,像一团行走的火焰,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出现在翰林院门口时,看门的老吏手里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整个翰林院都炸了锅。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院子里的、屋子里的,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翰林,还是刚刚入职的年轻修撰,全都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乌泱泱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位以“混世魔王”着称的长公主殿下,怎么会跑到他们这个清水衙门来?
“都平身吧。”
阎宁曦抬了抬手,语气慵懒,那双锐利的凤眼却在人群里不着痕迹地扫视着。
很快,她就找到了目标。
在人群的后方,谢云辞一身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竹。他和其他人一样,躬身行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看不出半点异常。
那张俊雅的脸上,没有丝毫昨夜月下的锋芒与不羁,温润得像一块上好的暖玉。
演技真不错。
阎宁曦在心里冷哼一声。
“奉皇兄旨意,本宫即日起,于翰林院任‘特任行走’一职,负责巡查督办翰林院诸般事宜。”她亮了亮手里的圣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掌院学士何在?”
一个胡子花白、身形瘦削的老头颤巍巍地出列:“老……老臣,翰林学士李格非,参见殿下。”
这位李学士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据说上次有只鸟在他整理书稿时拉了泡屎,他都板着脸训了那只鸟半个时辰的“礼义廉耻”。
此刻,他看着阎宁曦,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显然是被这道离谱的圣旨给惊得不轻。
“李学士,给本宫安排个位子吧。”阎宁曦环视了一圈,最后,手指精准地指向了东北角一处窗明几净的空位。
那位置的旁边,坐着的正是谢云辞。
“本宫瞧着,那处风水不错,就在那儿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角落,以及角落旁那位风神俊秀的探花郎。
谢云辞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在阎宁曦看过来的时候,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显得愈发恭顺无害。
李学士的脸都快绿了,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能哭丧着脸,亲自领着人去给这位新上司收拾桌案。
于是,翰林院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竟然真的在翰林院里拥有了一张自己的书桌。
她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池塘,整个翰林院的工作氛围都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学者们看书写字,都变得蹑手蹑脚,时不时就用眼角余光去瞟那位红衣似火的殿下,生怕她一不高兴,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而阎宁曦本人,则适应良好。
她大马金刀地坐下,装模作样地翻开一本书,没看两行,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呀,这屋里怎么这么闷。”她用书当扇子扇了扇风,“谢修撰,劳驾,把那边的窗户开大些。”
正在整理卷宗的谢云辞闻言,立刻起身,恭敬地应了声“是”,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动作斯文有礼,挑不出半点毛病。
过了一会儿。
“谢修撰。”阎宁曦又开口了。
“殿下有何吩咐?”谢云辞停下笔,微微侧身。
“本宫的墨好像淡了些。”她指了指自己的砚台。
周围的翰林们听得眼皮直跳。
谁不知道,翰林院里磨墨这种粗活,都是有专门的小吏干的。让一位前途无量的探花郎去做,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谢云辞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他放下笔,走过来,拿起墨锭,垂着眼,开始不紧不慢地为她磨墨。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墨锭的动作沉稳而优雅,与其说是在干活,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
阎宁曦就这么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真能装。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人听见:“说起来,本宫昨夜听闻,城中闹贼了。那‘一支梅’好大的胆子,竟连户部尚书府都敢闯,还被锦衣卫围追堵截,也不知最后抓到没有。”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竖起了耳朵。
谢云辞磨墨的手,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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