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因果,他们去了,便是与我了断。
若真有轮回,我跪天地岂不反误她生,我师傅这么说。”
渟云浑不在意从架子拿了支笔继续描她的花草册子。
笔墨缓缓,描到日过偏西,谢简领着一干人等回到正院,张罗众人敬天开席守岁摆置焰火。
夜色一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斑斓散作飞红倾泻往下,渟云偎在谢老夫人身侧,岁钱收了一把又一把。
水里不错,尘世也不错,她看往观子方向的天空,料来师傅也不错。
新年伊始,梁有“馈岁”习俗,即年初一到十五各家相互赠礼,共祝新春。
盛京里官贵之户众多,故朝有律例,不得以钱银之物相赠,唯饮食器具可授,其价值单份不得超过二两银。
谢府这样的清流门庭,多是以内眷手作点心熏香之类为礼,今年崔婉备下的,是一盒十二式的花饼。
形料香各有不同,味则春三暖夏三清秋三补冬三润老少皆宜,依次排在十二格的竹篾镂花攒盒里。
既不靡费,又不失心意,动手的时候,两个云姐儿还帮着挑了豆子作馅。
忘了是初几,渟云晨起用过早膳,谢家小哥儿谢予带着两个妹妹要往后院空地处燃指头大的小爆竹玩。
崔婉叫住渟云,道:“今儿个我要往郡夫人府上赠馈岁,你同我一起去吧。”
纤云拉着停云的手没放,一听这话,抢着道:“去去去,我也去。”往各处走动都能得几个花钱,年岁小的哥姐儿最喜欢了。
可惜新春拜岁之事,往往由家主出面,阿爹惯来只带着几个兄长,娘亲就没几回出门。
渟云奇道:“嗯,为何纤云不去呢?”
崔婉笑道:“王家府上郡夫人身子骨不太好,不喜外人。只是,咱们与她家有旧,若年岁都不上门拜访,未免太过凉薄。
你和纤云年岁小,不去也使得。
不过,我想着去年她家盈袖娘子还曾赠过你一副项圈,又见你喜欢她做的炭饼,咱们该去正经称个谢,你说呢。”
“噢。”渟云点头,“原来是她,那我去吧,正好问问她家是个什么兰花树,还能结出果子来。”
“正是这个理。”崔婉笑道。
谢予站在几步开外催纤云,“你快过来啊,一会不给你了。”
纤云看看娘亲又看小哥,两个都想跟着,崔婉笑道:“你与小哥去吧,郡夫人府上人少,没个玩的。”
“那好吧。”纤云艰难下了决心,转头追着谢予跑开。
渟云颇有开怀,与崔婉上了马车往王家别院。
几月未曾通过音信,倒不知王郡夫人好些了,至少见了面不再咒骂“你怎么不去死”。
府中主事的仍是盈袖,崔婉拎过花饼和一些进补之物,笑说了来意,盈袖福身称了谢,感激道:“难为娘子还惦记此处。”
她对渟云印象颇深,笑道:“不知小菩萨入了谢府,等今年玉兰果熟,我定亲自送与你。”
说着又看了眼崔婉,不太好意思,“还请娘子行个方便,莫将妾身拒之门外。”
“你得空只管常来,底下传唤一声,我是要亲自迎你的。”崔婉笑道。
目光打量四周,房间里冷冷清清,倒还算利落干净,并无衰败之感。
近处没旁人,几个旁的女使都在院里,“没准哪日,你做了王家正头娘子,我还要接你的帖子喝杯庆酒的。”崔婉小声打趣道。
渟云往里屋探究了一眼,层层帷幔后似有人影坐在张晃椅上不紧不慢的摇,想来便是生病的郡夫人。
她自来百无禁忌,问盈袖,“那便是患疾的郡夫人吗,可要我去看看?我识得的草药多,没准还能寻两颗给她养一养。”
“好啊。”
“不可。”
崔婉与盈袖同时回答,话语落下,相视一眼,盈袖为难解释:
“郡夫人时而如常,时而....恐一个发作,伤了人,我万死亦不能担待。”
崔婉笑道:“她是懂医理的,我还想着瞧瞧无妨呢,你这么说,那还是不去的好。
也是,宫中御医无数,”她转向渟云,“你还是别去了吧,惹出乱子,娘子难做人。”
“好吧,那玉兰花果什么时候熟呢,也许到时候我师傅就回来了。”渟云看向外头,冬日枯枝在寒风里瑟瑟抖动。
谢府里花红叶翠,此处都没几片绿色,让人怀疑那些树究竟还能不能活过来,以前山上冬日也是有松柏苍苍带绿的。
“五六月开花,若有果子,六月底就有了。”盈袖笑道,转而与崔婉轻摇头道:
“娘子就莫要打趣我了,蒲柳资质如何配的公孙王子,我也只是...”
她垂目不肯往下说,崔婉忙劝道:“而今郡夫人和郎君把家业交给你,便是有情意在的,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那就借娘子吉言。”盈袖含笑福了福身,将桌上茶果往渟云面前推了推,说:
“也是自个儿做的,不如你常吃的好,只和面用的附地草叶,吃个稀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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