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椅子处,渟云已经无声退了出去,外头崔婉捏着帕子揩了左脸揩右脸,无论怎么揩,她两边脸还是湿的。
谢老夫人更是连脖子处都一片铁青,大夫出来说的明白,“大郎君那个伤,好肯定能好全乎,科举是决然不能去。”
答卷时住的号舍多大,人在里面蜷着腿才能躺下,一坐就是整日,真要折腾下来,谢承的腿十有八九会废掉。
“可有猛药用得?”谢老夫人问。
“阿家。”崔婉颤声道,“元启不是非得今年赴场,三年之后他也不过弱冠,咱们..”
寻常举子四五十岁才中进士的大有人在,不过是梁得朝已久,文人跟地里韭菜似得三五年就出一茬儿,进士身已然不稀奇,唯年少成名方能勉强崭露头角。
最好当然是童子科,十二岁以下孩童可考,圣人亲自为考官,但这种天才略不世出,古往今来没几个,少有指望。
余下便是谢承这种,生在合宜年岁,年满十六即逢科举,又无须州试直接省试,若能一举及第,立时声名无俩。
那总不能赌上儿子谢承此生康健,就算他高中头名,瘸了腿将来甚至都不能面圣,如何能过殿试,又遑论为官为宰呢。
谢老夫人厉眼横过,崔婉慌忙住了口,大夫眼色打量,垂首道:
“老夫人若是想给大郎君镇痛安神,那是有的,我在方子里也加了一些,免叫郎君难熬。
若要说两日之内续骨生肉,人间无此仙药。”
“镇痛安神如何?”
“世上药理,万变不离其宗,镇痛无非麻木肢体,蔽塞知觉,其实伤病还在,人不能感受尔。
莫说是药三分毒,过量容易卒身,就算给郎君用了,侥幸他在考场上神智清明奋笔疾书,可僵坐三日,腿伤一定会恶化,到时候....”
“算了。”谢老夫人抬手,“你去写方子吧,叮嘱底下熬药好生伺候着。”
崔婉长舒口气,再看渟云站在一旁,谢老夫人微一努头,示意赶紧滚蛋。
渟云躬身告了安,小走几步出了门就往院子外飞跑,转过墙角和久等在此的丹桂撞的各自“啊呀”一声。
“大郎君怎样。”丹桂问。
“咱们晚上吃什么。”渟云问。
谢府晚膳惯例是在谢老夫人处阖府同用的,最近谢简不在,谢承又不入席,谢老夫人干脆交代散了,着崔婉和纤云也不用来,只和渟云两人用膳。
看现在这情况,晚上估计得自己吃,天就要黑了,自个儿吃得赶紧传话。
“你如何还有心情吃喝。”丹桂气道。
“好的很,大夫说最多两三月就能长回来。”
丹桂如释重负,连喊了两声“菩萨保佑”,回过味来又道:“不对,那他功名怎么办?”
“功名又不会飞,想要以后再考啊。”渟云往自己住处走。
“完蛋了,主君回来定要气死了,不知会如何对待大郎君。”丹桂忧思忡忡追上渟云。
“他还好几天才回,说不定回来已经气消了,我是不懂来,做不成便做不成,世上事做不成的多了去,气什么气。”
渟云顿了顿,“气还是气一气,但没必要气那么久,我师傅不肯回来,我也没办法。
宋家六郎答应帮我买藕了,想办法攒点银子要紧,到底是六郎还是二郎,他们一天个说法儿,分也分不清。”
她念念叨叨,丹桂亦步亦趋跟着不知要接哪句,那也是,旁人说不气,听起来像故作清高。
面前这个说不气,丹桂就为年初烂掉的那些藕捶足顿胸。
至于宋家六郎,那是按宋爻祖孙论,人家好几个孙子呢,按宋颃父子论,宋颃便是第二子。
这点破事不是说过好几次了,“我...”丹桂刚要张口,渟云猛地顿住脚步,“忘了个事。”
“什么?”丹桂如临大敌。
“算了,我想着纤云在哪吃,她那嫲嫲好几个也饿不着。”渟云续往回走,这半年日子过的鸡飞狗跳,总结出一个道理,吃饭要紧。
尘世许多事不如观子里,唯吃喝好了千儿百倍,吃一口赚一口。
一惊一乍的,丹桂连喘了好几声。
张瑾自是没能在谢府伺候,当天夜里张府来人生拉硬拽把人拖了回去,第二天张太夫人又亲自带药过来探了谢承伤情。
事已至此,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儿,谢承是自己千方百计翻墙捣瓦跟去的,谢老夫人怎可能当面怨怼,不过是玩笑般道:
“错处该在我这,去年秋儿个你领那混账来避祸,我就该拒了撵回去,叫他老子拿马鞭抽一顿,也没现在这场事了。”
“哦。”张太夫人一仰身,“你个老货,这是怨恨我孙儿招灾,我看你是你孙子不行,连匹马都降不住,累我那个有家不敢回。
赶明儿我遣人把几匹好马牵过来,你也多盯着他早晚练练,儿郎握不住缰绳怎生能成?”
两人说话,渟云侯在一边,记起去年张太夫人初次带张瑾上门,确然说的是张瑾在郊外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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