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云拿手垫着趴在窗台沿子上,看院子里虎杖几天时间少了一大蓬,磕巴牙齿嘟囔,“猜到了也没办法。
哎呀,是我昨晚睡迷糊了,咱们天天种药,是个人就该能猜到咱们加的啊,没事,我算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丹桂那种紧张感又来了。
渟云回头瞅了一眼,确认吴嫲嫲不在,欢喜道:“我想明白了,谢大人不会打我的,他说我没资格死在这。”
“那是主君,瞧不上你。”丹桂小心翼翼看着渟云脸色。
“那太好了,我也瞧不上他,就让他看不见我吧,我可不想挨打。”渟云一蹦而起。
屋外暮云霏霏,连着晴了小半月,栽下去的忍冬藤没经过自然雨水,长的稀稀拉拉不怎么喜人。
鉴于谢承说药用重了,丹桂追上渟云研究了一阵,叫屈道:“就是针鼻子那么大,我没挑多。”
她顿了顿,“是哪种针?”
有的针刺苏绣,细的像头发丝,有的针纳鞋底子,跟小锥子样粗。
但谢承还能翻书,说明胳膊不是木头,议论几句,两人达成一致:
应该是胳膊仅拿虎杖泡的水清洗,沾到的药效少,而小腿处虎杖糜一敷就是两三个钟,时间长导致的。
渟云道:“我在山上的时候,还真没用过这个,我也没流过很多血啊,不知它如此霸道,难怪师傅让我藏着点。
所以明天用的时候,水和捣碎的不能加一样多的量,也挺好,当他试药了,以后等我用......”
丹桂打断道:“那既然这个这么好,为什么不悄悄卖两粒给别人,京中药铺多的是,我们就有银子了。”她知道渟云时时在想办法筹钱买藕。
话落觉得自个儿也魔怔,买个屁的藕,就不该买藕。
渟云立马忘了话头,气道:“我师傅给我的东西凭什么拿去卖啊,我给...”她意识到自己声高,瞅罢一圈四周,悄声道:
“我给长兄用都不太舍得,你用完了还我。”
丹桂不知为何自己反而有些窃喜,捂住腰间荷包道:“我不还,你晚间说送我的。”话落转头跑了去。
叶翠花开,香尽果肥,等园中两垄虎杖割的只剩根茬又长出新苗,三月也过完了。
四月中旬春闱放了榜,谢承伤势大好,无须终日再躺在床上,谢简朝事繁忙暂告一段落,丫鬟传话谢府的晚膳照例阖家同用。
几个女眷说笑添菜,谢简既往不咎,道是“今年不及,三年后....”
话无须他说完,谢承站起躬身道:“儿子必定勤学苦读,再无浪荡之举,乌集之交,免负父亲期许。”
“怎么就乌集之交,意外事罢了,怪不着人家小儿。”谢老夫人含笑道:“该来往还是正经来往,说是吃一堑长一智,但因噎废食不是道理。”
三年之后,谢尹也到了赶考年纪,弟兄同榜,还是能博个美名来。
“坐下吧。”谢简另与谢老夫人道:“再过些几日,安乐公小祥就到了,圣人有意公祭。
儿子记得,咱们府中与他内人有过走动,还请母亲辛劳,为此事再上一回心。”
小祥者,周年也,父母之丧,既虞卒哭,疏食水饮,不食菜果,期而小祥。
圣人与安乐公师生作父子论,虽这一年歌照唱,舞照看,吃嘛嘛香,但在群臣面前,称一声“小祥”,显然是对安乐公冥归痛莫深焉。
按说夫死该由妻祭,父丧该有母哀,反过来同理,父母皆丧,便由长子主祭礼。
但安乐公晚节失于欲,娶了个二八娇娘,哪撑得住场面,是故商议之后,给安乐公哭坟一事儿,主要还是陶矜长子在前面哭。
那姜素娘不露面也不行,得在侧边陪着,母在子后,稍有不符礼数,得先通知一声。
朝中自有命妇承担此责,谢简家中再着人走一趟,是求个万全,且圣人记挂老师,多走动不一定有功,少走动没准有罪。
总而皇帝赦免了他生杀予夺的顺臣,父亲原谅了他股掌之上的儿子,生前说不得安乐公,死了谢简喊的挺合口。
谢老夫人叹得一声“圣人仁君”,转而与崔婉道:“寻个好天时过去看看,满了一年孝,该放的礼行就放下,同在京中,她家幺娘和咱们云儿又好,常来常往是对的。”
谢承颔首再落了坐,用完晚膳,纤云拿了个蛋壳瓷的圆罐子拉着渟云要往后院花圃去。
这种瓷薄如蛋壳,可照影透光,故而得名。
四月气候适宜,一到晚上,火虫就从树底下爬出来在苗木间一闪一闪,抓了放在罐子里,跟个小灯笼一样。
丫鬟跟着俩人转过墙角到了地,各自散开去追,没过多时,渟云听见有人喊“纤云”,回头见是谢承负手靠在檐下立柱处。
这人还真是好透了,就能站着了,渟云耸了耸肩膀,看地面上罐子已抓了一半,今晚出来的可真多。
丹桂小跑几步到她身边,轻道:“大郎君来做什么。”
“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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