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语塞,渟云心思早放在了画上,再没继续往下说。
丹桂站了片刻,转身往外打理活计,反正她今儿是劝不动这人。
离开房间,才想了一遭芍药那句“心比天高,老夫人不喜”。
也没啥好想的,哪个主家能喜欢奴才有野心,唯一的怪处就是,哪个祖宗不喜欢自家儿孙多点野心呢?
莫不然连继孙女都算不上,也是当个奴才养的?
两人都没个深厚城府,还是第二天纤云过来叫屈“娘亲说有人要给你送个物件儿,怎人人送你,没人送我”?丹桂和渟云这才回味过来:
对哦,王家势微,来谢府走动,该找人亲孙女热络,找个收养的是为什么。
讨论许久说不出半点眉目,渟云一甩手,“算了,且过今日,莫忧明朝。”
丹桂求之不得,赶紧作罢,直到张太夫人又往谢府来。
自去岁张瑾往谢府求学开始,张太夫人常有走动,一月能数出个七八回。
不巧出了谢承跌马那事,消停了俩月,这人一好透,自然又续往来。
惯例是早间登门,往谢老夫人院里吃茶赏花偶也听书说戏清舫游船。
午膳过后,就往渟云院里小坐,指点她画花弄草养那两盆参,日暮再回张府。
此次也不例外,只午膳后还等不及走到渟云房里,尚在行廊里走着,张太夫人即跟个小孩讨赏样道:
“如何,你得了话儿没,祖母可有骗你?”又伸手要捏她腰间葫芦,笑道:
“这谁个丫头做的,手这般巧,称心极了,怎不早些挂着?”
“是辛夷姐姐帮我做的,我也觉着好看。”渟云两指拿起那葫芦摇了摇,奇道:“得什么话。”
张太夫人笑意愈加洋洋,腰板都直了些,“祖母说要把那冠子拿回来给你玩的。”
她伸手点了点渟云,“你呀,就等着日子,叫那王家妇人双手捧上门来,恭恭敬敬还你。
咱们再寻个好天道儿,祖母给你凑个大排场,叫你人前再挑一回,看看以后哪个瞎了狗眼的还敢背后编排。
旁处说三道四咱们不理,说到你身上,祖母不依。
走,”张太夫人推了推渟云,“回屋去看看你的画,必然又精进了。”
“哦。”渟云低声应过,边走边想,一直到了房门口才算理明白,王家新妇之所以上门点名要找自个儿,是来还冠子的。
之所以来还冠子,是张太夫人从中作梗。
当初大婚当日,丘家小女已经因为冠子一事成为笑柄,为何今日还要.......
渟云略回头,与丹桂对视,只在她眼里看到漠然和原来如此。
进到屋里,那副忍冬图已经完成,枝干横斜龙蛇盘踞,花叶成瀑倾泻招摇。
丫鬟手脚麻利递了椅子来扶着老祖宗坐下,“画的真好。”张太夫人欣赏笑道。
“可我不想要那冠子。”渟云迟疑良久,仍说了这话。
“要与不要,你拿回来自个儿做主就是。”张太夫人全不在意。
“我不想让她拿来还我。”
张太夫人仍拿着画,片刻方转头看渟云,脸上笑意不似先前浓盛,语气也添了生硬,问:
“怎么,你当祖母是个恶人,欺了她?”
渟云目光躲闪未作言语,张府几个丫鬟眼看气氛不对,各自往外退去,只剩贴身刘嫲嫲还跟着。
丹桂犹豫片刻站在原地没作动弹,张太夫人略偏头,“哟,你家老祖宗没交代过你,我来这,说什么话轮不到你耳朵听?”
丹桂硬着头皮道:“我是娘子买回来的人。”
“哦,那就怪了,由得你是谁。”张太夫人再复慈色,拉着渟云也往椅子坐下,塞了笔在她手里一边往纸上描一边道:
“不怨你不怨你,你那谢祖母,心眼黑的很,半点不肯教你。
我让她来还冠子,是帮她,我若不让她来还冠子,才叫把她往死了逼。
你可想想,寻常人,登不登得你谢祖母的门,不是祖母逼着她来,是她求着来的。”
王家那头山穷水尽,丘家小女只能寄希望于娘家搭手,可娘家又不是善堂,白白给王亨填银子。
除非能得个路数,证明王郡夫人撑的那个壳子还值点啥,能往谢府里走动抬抬价,该丘家小女跪地叩头谢恩才是。
渟云仍没想透个中关窍,但听得是人求着来,大抵丘娘娘是要坦然世人讥谤,了却孽事因果?
这是慧根啊,渟云喜道:“那能不能让盈袖姐姐也过来?”
“她过来做什么?”张太夫人放开渟云手,笑着问。
听渟云说罢缘由,张太夫人道:“几个往地上砸的果子,何必问她要,祖母给你寻,寻好的。”
历来张家祖母比谢祖母性子软,渟云琢磨了一会,哀求道:
“你让她过来吧,我已应了她,等忍冬花开好了送她做个枕芯的。”
张太夫人甚是为难样,好一阵才道:“这我做不了主,你要她来,你就得自个儿立着。”
“我如何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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