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绮娘彻底转过身来正面向着丹桂,谢老夫人送的那项圈还挂在她脖子上。
随着身形倾晃,各式珠宝坠子贴着衣衫溢彩流光。
“你...”绮娘试探道:“你院中娘子让你来的?”
寻常姐儿当孩童时,房中事务多是乳母嫲嫲打理,就算来传话,也不该是个浅龄丫鬟。
虽云娘子住在谢老夫人院里,可谢老夫人有话交代,早早告知一声就是,何必追到门口。
再看丹桂衣衫粗简,缎带束发无有钗环,腕间只挂了个素银镯子。
联想今日聚在一处,渟云寡言少语,远不如另一个亲生姐儿富贵娇气,“小菩萨”这一称呼,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丹桂双手捧着炭再往前递了递,“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她就想要两个玉兰花果子,那档子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记恨到她身上。”
不提还好,一提丘绮娘立马变了脸色,几个祖宗夫人说笑尚且声词婉转,让着也是应该。
一个底下人过来,倒是张口就颐指气使,说些“难堪不难堪”的话,听着威胁人似的。
惦记这是在谢府门口,倒也没发作,示意自家女使接了东西,笑道:
“我怎么会记恨她呢,没有她,我哪儿来的了这一趟。”说罢转身抬脚上了马车,并没告知许与不许。
等稍微走远了些,丘绮娘顺手将脖子项圈摘了搁到一旁,转而吩咐丫鬟将那手帕打开。
谢府里精工细作磨出来要送给观照的东西,巧思更胜盈袖那回拿到“开炉节”上的一篮。
渟云又格外擅于丹青,细笔金粉在炭饼上勾的道家云纹缈缈欲要腾空飞天。
看是好看的,雅也是雅致的,只绮娘贴身乳母日夜伺候,同样知道“冠子”一事来龙去脉。
闻了一口馥郁气已在疑心,打开一看,大婚当日闹的笑话不就为着这东西起。
出于维护,立马一手从丫鬟手里抢了,窗帘都没撩,大力砸将了出去,骂骂咧咧道:“什么心肠,给咱们娘子送这个。”
丘绮娘要阻止已是来不及,短叹一声,并未让马车停下去捡。
说不怨是假的,说怨极了,嫁进王家一年,还不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货色么。
盈袖是那种,千两银子能从牙婆手里换着挑的软烂倒霉物件。
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十六七岁年纪长出来的软嫩身段挂着张柔柔楚楚脸。
王亨要她砍手,她都不敢砍脚。
蠢货才会与蠢货寻不是,稍微有点理智,与这种物件说话都嫌浪费时间,哪有工夫天天阴谋阳谋为难。
既然连为难都嫌掉价,岂能由着和谢府来往。
本就不清不楚牵扯,以后旁人传闲话,岂不说自己这个正头娘子要看盈袖脸色过活?
不到破釜沉舟时,谁会接受这种行径。
想到此层,捡与不捡没所谓了,丘绮娘反而纳闷,“谢府小娘子与她能有个什么渊源,要底下人巴巴跑来与我说和,不就是...”
她思索着收了声,小丫鬟赶紧递了个香囊给绮娘,道:“味儿怪浓的,娘子快用这个压一压”。
绮娘接了往鼻子处嗅了两口,小丫鬟又道:
“谁知道呢,莫不是两位老夫人故意遣来落个面子,叫咱们以后别来了。
我瞧今日场面,其乐融融好的很啊。”
丘绮娘看了眼搁在一旁的项圈,略带丧气,“好什么,老夫人和那张家祖宗一唱一和,根本没把阿家放在心上。
没准,就是请张家老祖宗过来搪塞我的。”
“那咱们的礼不是白送了?”
“什么礼,那是答谢的,人家肯让你我进门,咱们就该叩头感激,还没到送礼的坎呢。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句,”绮娘搁下香囊,叹气道:“以后多半来不得了。
回去赶紧问问,若就为着几块炭,谁送不是送,我难道送不得?”
“娘子别太伤神,我听谢大娘子还叫咱们再来玩呢。”小丫鬟安慰道。
“行啦。”乳母拖长嗓子叫得一句,以前在登州丘家,见多了迎来送往勾当。
除了那等不要脸的昧良心,体面人家行事,留下东西,才叫欢迎下回来。
谢老夫人给了圈子,就是各不相欠,没个亏欠,拿什么由子再来,小丫鬟家家的不懂,还以为两情相悦换帕子呐。
丘绮娘常随父亲经营,哪能不晓得这理儿,伸手再摸着那项圈,许久又长长叹了一声。
以前在家,父亲虽有七八个妻妾,儿女辈衣食教养明面上并无多大区别,加上家资丰足,未尝日子艰难。
一朝谈婚论嫁,听得人人都道郎君是盛京公孙,貌也堂堂,文也洋洋,父兄皆有功名,娘亲诰命加身。
满心欢喜长路迢迢嫁过来,深情错付山水遥遥回不去。
夫家没能如父亲意成为官场助力,连带自己这个女儿,也成了买卖里的亏本帐。
“韩妈妈,以前父亲常说,若蚕茧生了虫,要如何?”绮娘一改谢府院里明媚相,垂眉哀目,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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