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山风无状,吹动二人身后横七竖八挂着的道家五行三角旗帜招摇欲飞,搅动晨光碎成稀奇古怪模样。
渟云自幼熟悉旗帜上的符文,但现在看,是一张张乱序笔墨,小儿随手涂鸦似的一堆线条。
思念和喜悦如同一种惯性,推动她不由自主再往前走了几步,奇道:“幺娘为什么在这?”
观照道人先看着渟云摇了摇头,示意讲经重地,不得喧哗妄语。
摇头之后,却又看向陶姝,点了点头。
陶姝得其首肯,与众冠人行礼告罪,随即起身要将渟云拉往一旁。
渟云疑神再打量了一阵众冠人,似乎里面有生面孔,应该是最近几年新来的师傅,更多的都是认识的人。
她张嘴想喊“清虚师傅”,到底是没出声,随即和陶姝进了里门,过中堂往观子后院。
丹桂照例跟着,看中堂那口活水井依旧无声翻涌,层浪不增不减从井口四散,最终汇聚到水槽潺潺流往观外。
三人进了渟云昔年屋子,陶姝先道:“莫不然,你的师傅是观照道人?”
“嗯。”渟云点头。
两人言语合计一阵,渟云好像还真没在陶姝面前讲过观照道人法号,动则提起的是“我师傅”三字。
“那你,来这干什么。”渟云问。
“我义母,贤太妃,叫我来此....”陶姝话有犹豫,手收往腰间,捏住了悬着的一个桃木双鱼配。
丹桂站在二人尺余开外,旁观者细辨分明,渟云是朱门锦绣罗绮女,陶姝才是缁衣道袍烟霞客。
“贤太妃...”渟云若有所思,目光下移,盯着陶姝手里物件。
双鱼佩并不稀奇,万事有余,好事成双之意,极为常见,只材质多以金玉成形,桃木的,实则是道家阴阳佩。
桃枝缚厄,阴阳相济,如鱼在水,顺势而为。
贤太妃其人,以前师傅常入宫门,说是为天家讲经,又陶姝进宫,说得贵人喜爱。
那些当时忽略的细枝末节,一朝汇聚,山崩海啸倾泻而来。
冠人常有,而女冠不常有,能为一观之主的女冠更是少之又少,盛京之内没几个,再跟宫里有牵扯,渟云哑声道:
“你想让我师傅为你保荐,去赴天家道试。”
“嗯。”陶姝点头。
“你都是贤太妃义女了,什么东西要不到,为什么舍近求远断她人路,”丹桂连忙上前,将渟云拉往身后,急道:
“你本来就是个假道士,你什么都是假的,你怎么敢站到这要她师傅为你保荐。
你难道不知道她最想的就是回观子,现在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你但凡是个人,你就不要和她抢。
你有今时今日,全是她给的。”
她越说越是慌张,看陶姝毫无动静,丹桂转身搡了搡渟云,“你说话啊,你怎么回事,你哑巴了。
你赶紧给她说,咱们日日盼夜夜盼就等这一朝,你说你在谢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说你当初为了给她画个画把张家祖宗都得罪了,你说,你说...”她看了陶姝看渟云,“你们俩说话啊,说话啊。”
“幺娘。”恐惧来的后知后觉,此刻方从脚底攀爬到心口,进而麻痹四肢百骸,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抬起一根手指,渟云颤抖指着陶姝腰间配子:
“我没问你要过什么,把.....把....把那个送我吧。”
“你要过了,你要我去宋府递一句话。”
“递什么话,递什么话,我们往宋府递什么话了。”丹桂问渟云,“你问她要什么东西去递话。”又诘问陶姝道:“她要什么东西去递话了,我还给你。
是什么东西,”她抓着渟云迫切道:“还给她啊,银子是不是,我那有,还给她,全都给你,你还给她。”
“我是可以求圣人赐一张度牒,但那是天家女眷获罪的待遇,”陶姝甚是冷静,“我不能以此入冠。”
“你不能,她能啊,你去给她拿一张,管她什么待遇。”丹桂指着渟云道:“给她拿一张。”
“她拿不到,除非谢府肯签文放籍,我为什么要得罪谢府。”陶姝一手将阴阳佩死死攥住,盯着渟云道:“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去给宋六郎传话。
我让你不要去,你本来有机会的,谢府暗中四处盘查,差点牵连于我。
“怪不得,我说咱们要往陶府馈岁,你那头借故推脱。”丹桂哈哈数声,嘲道:“她为你赴汤蹈火,你对她是见死不救。”
“别说了。”渟云劝住丹桂,轻声与陶姝道:“师傅不会帮你的,她一心向道。”
“是,观照尊者是高人修士,一心向道,必不会帮你。”陶姝斩钉截铁,顿了顿,看往丹桂道:
“你是什么东西,能越俎代庖站在云姐姐前面,她在谢府过了什么日子,轮的到你来....”
“你走...“渟云指着门口,“这里是我的房间。”
“是吗?”陶姝扬脸道:“谢府的四娘子,凭何在深山老观有房间,你是道是俗?敢去谢府祠堂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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