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云属实没料到这茬,愣神片刻记起当年谢承确说过会还自己。
但最近他春闱在即,能在百忙中关注师傅回京已经是个稀罕事,居然还能惦记到这茬儿。
换了往常,随便啥时候谢承递过来,渟云定是一蹦三尺接下,偏就今天......,她将怀里一摞书抱的紧了些,缓缓转头看向丹桂。
仿佛两人心有灵犀,她也恰好看过来,三五步的距离,隔着蒙蒙暮色面面相觑,皆是眉目模糊,谁也不似上午在观子里刚毅果决。
有了这一袋血竭,就无需再去挖忍冬藤下藏着的那一粒。
而且只有一粒的话,总是难以下定决心,现突然冒出来一堆,多一粒少一粒,又如何呢?
丹桂率先点了点头,示意渟云快拿,过了这村没这店,就算不用,捏在自己手里也是好的,谁知道来日谢承还给不给。
也就是东西要紧,谢承又是递给渟云的,她一个下人不好去接,不然赶忙趁手收了就是。
两人表情颇有古怪,谢承不晓个中缘由,探究盯着渟云道:“怎么.......”
他当是渟云怀疑内里有差,解了系绳将里头珠子倒出三四粒摊在手心上,温笑道:“如何?”
当初之事,情非得已,时过境迁,安乐公坟上土应该都换了好几层了。
其小女陶姝更是,在京中光景不说如日中天,至少是闺阁女子中的独一份,比之天家金枝玉叶不遑多让。
这血竭,可以还了。
一直没找到个好契机,难得前两天听底下闲话说起有个女冠人来过谢府,多问几句,谢承方知是观照道人回了京。
渟云目光定在谢承手上,血竭是暗红带紫的圆润一小堆,衬得那只手格外白皙清瘦,一如当年骨节分明,带着晚间霞色斑驳。
她仍在犹豫,丹桂将怀中书尽数搂在左手,空出右手上前两步道:“娘子抱着书呢,我替娘子收下吧。”
谢承看渟云脸色不佳,虽还有疑惑,到底没作多想,东西给丹桂收着无妨,毕竟当时她就是个知情人。
“嗯。”谢承低低应过一声,将倒出来的几粒珠子往回装。
分不清突如其来的是怒气还是力气,渟云忽地伸开胳膊,从下往上撬起谢承手,连珠子带锦袋一起打落在地。
丹桂先听见“啪”地一声脆响,又锦袋跌地,发出沉闷“敦”声,转瞬是倾出来的珠子四散,跳的“噼里啪啦”。
她吓的不轻,瞬间放下手中书弯着腰连追带赶去收拾。
谢承蹙眉后脸色渐冷,与谢简越发的像,一句“怎么了”像是从鼻子眼里哼出来。
渟云垂头不愿答话,谢承再逼问道:“你怎么了。”
丹桂捡完了珠子,赶忙过来赔罪道是“今日娘子在山上与道人起了不快,一时气郁,还请大郎君不要见怪于她。”
毕竟这珠子是渟云当初拿出来救谢承狗命的,只要走快点,谢承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告到谢老夫人那,丹桂扯着渟云道:“走吧,娘子,我们先回去吧。”
谢承眼眸略紧,仍盯着渟云不放,她历来是个好性子,在谢府多年,连高声都不曾有,对谁撒气的行径更是闻所未闻。
“你到底怎么了?”谢承语气愈重。
“走吧。”丹桂抱起地上书籍,死死攥着袋子低声催。
终还是大考要紧,谢承不想在此刻为些须臾小事影响神思,“哼”过一声,另交代道:
“别以为现今就高枕无忧,圣人一朝在位,你与陶家娘子都收敛些。”拂袖转身往他自个儿书房去。
没走出两步,听渟云呵道:“你别走。”
谢承站住脚,渟云从丹桂手里抄起那锦袋,铆足了力气对着谢承后背砸的结结实实。
该是丹桂方才系绳没系,锦袋被这大力一掷,珠子又摔的七零八落满地。
谢承愤愤回头,见渟云已拉了丹桂跑步往门外,眨眼功夫,身影已去了外面无边夜色。
他既不敢留着这烂摊子往外追,也不敢往院门招呼小厮进来清理,呼吸急促良久终是弯腰一粒粒去拾。
两处风月,一般闲情,陶姝将拾起来的鸡血紫含笑递给了贤太妃。
在山上观子见着渟云,她便知所谋有变,岂会坐以待毙。
画卷瞒天过海之举早已不足为虑,而今她和渟云手笔相差无几,兼之声名在外,笔墨功夫深也是深,浅也是深,谁能置喙?
真正要命的,只有一桩,那就是父亲安乐公之死。
连丹桂区区一个谢府女婢都能遐想其中利害,陶姝何尝会忽略,下午渟云等人前脚刚走,陶府的马车也下了山。
陶姝有禁宫令牌,出入随心,又她刚从观中回城,说是给义母求了平安契,宫人莫不喜笑颜开大礼将人迎进了贤太妃宫邸。
话过三旬,陶姝从袖里掏平安契的当口,似腕间丝线挂得春秋经年,再难胜力,从中断开。
两粒珠子跳左跳右,跳到了贤太妃寝居里的一扇十六折的螺钿“众仙朝元二圣”屏风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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