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审讯室,灯光同样惨白。
陈启明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几缕湿发粘在汗湿的额角。
黑框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空洞、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恐惧。
韩笑带来的消息——阿秀泼油纵火,朱大昌葬身火海,
小宝病危——如同三颗重磅炸弹,在他脑海中接连引爆,
将他仅存的理智和那点可怜的天真理想,炸得粉碎!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着,
仿佛要将那些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揪出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
“…我只是…只是想帮她…只是想…想用一点小手段…吓唬吓唬那个混蛋…
让他收敛点…让他…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公道…还有…还有…” 他的声音哽住了,
“…我没想…没想害人啊…阿秀…阿秀她…她怎么能…怎么能放火…她…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你的‘公道’,”
林一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精准,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不带一丝情感,
“点燃了绝望的引信。你以为的‘科学惩戒’,
在现实的苦难和极致的仇恨面前,脆弱得像一张浸透了煤油的薄纸。
你精心设计的‘鬼火’,没有照亮公道,反而成了指引她走向毁灭深渊的灯塔。”
陈启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一,
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悔恨和一种被彻底颠覆信仰的崩溃: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该…不该自以为是!不该给她那个该死的盒子!
不该教她那些…那些她根本不懂的东西!我以为…我以为那是希望!
是…是反抗压迫的火种!是…是科学对愚昧的胜利!
我…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白痴!!”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指关节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他失声痛哭,像个做错了事、却再也无法挽回的孩子,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汹涌而出。
他颤抖着,从贴身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黄铜色的钥匙,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它放在桌面上。钥匙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冰冷的光。
“…我实验室…储物柜…最底层…锁着的铁皮盒里…
有…有磷火装置的…所有设计图纸…还有…没用完的…白磷和二硫化碳…
都…都在里面…那个…那个会哭的铁匣子…留声机…在…在我床底下…
一个…一个旧木箱里…都…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证据链完整: 图纸(详细标注了缓释盒结构、浸磷棉线配方)、
剩余化学品(密封玻璃瓶)、留声机(内附“哭声”唱片)、
阿秀的完整口供(包括煤油来源、泼油细节)、
现场痕迹(带“秀”字的破油壶、煤油泼洒痕迹、挣扎拖痕、燃烧残留物分析报告)…
铁证如山!一场由理想主义点燃、最终被绝望的仇恨焚毁一切的悲剧,脉络清晰,无可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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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灰烬中的哀鸣与永不愈合的伤疤
1. 阿秀:冰冷的镣铐与无尽的黑暗:
? 阿秀被正式以“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后果极其严重)”批捕。
冰冷的镣铐换成了更沉重的脚镣,她被关押在法租界看守所最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与世隔绝。
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审讯、冰冷的判决,甚至…断头台。
那个在火场中疯狂复仇的母亲,此刻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灵魂早已在点燃火柴的那一刻,与朱大昌一同化为了灰烬。
她最牵挂的小宝,因肺痨晚期(结核性脑膜炎?)且无人照料,
被紧急送入教会慈善医院隔离病房。高烧、咳血、昏迷…
小小的生命在病痛和彻底的孤寂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孤儿院冰冷的登记簿上,多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名字。
2. 陈启明:破碎的理想与沉重的枷锁:
? 陈启明被拘捕,罪名:非法持有危险化学品罪、
危害公共安全罪(制造恐慌,扰乱社会秩序)、
教唆犯罪罪(情节严重,间接导致恶性后果)。
圣约翰大学校方震怒,连夜召开董事会,宣布将其“即刻开除学籍,永不录用”。
一纸冰冷的通告,彻底碾碎了他的学业和前途。
报纸上“化学天才沦为纵火帮凶”的标题,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仅存的自尊。
一个怀抱科学救国、理想主义情怀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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