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涎香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凝固如铅的沉重。庆帝端坐于盘龙金椅之上,明黄的龙袍在烛火映照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却衬得他面沉似水。殿内空旷寂静,唯有更漏滴答,一声声敲打在人心头,如同丧钟的前奏。他手中那份来自荒北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薄薄的几页纸,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沾染着风尘与一丝若有若无、却直透骨髓的血腥气。
“坑杀…四万降卒…”庆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纸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底。拓跋刚枭首示众的画像,十万北齐精锐化为泥沼血水的描述,以及最后那轻描淡写却字字惊心的“尽坑之”…叶宇,他那被放逐到荒北绝地的第九子,用最残酷的铁血,在这份密报上烙下了“荒北王”的凶戾印记。
“陛下…”阴影中,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显现,声音干涩如枯叶摩擦,“罗网密探确认无误。黑石谷…已成万人冢。血气三日不散,鸦群蔽日。”
庆帝缓缓闭上眼,深沉的呼吸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眼前仿佛浮现出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北境山谷,四万条性命被冰冷的泥土吞噬,哀嚎与绝望被彻底掩埋。这不是战场搏杀,而是赤裸裸的屠戮,是叶宇向整个天下宣告他铁腕与无情的血腥宣言。他感到一丝久违的、骨髓深处泛起的寒意。这颗他亲手丢到荒北、本意是让其自生自灭的弃子,非但没有腐烂在苦寒之地,反而在尸山血海中汲取了养料,长成了一株足以遮蔽南庆天空的…食人巨树!
“罗网…”庆帝再睁开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起波澜,却蕴含着吞噬一切的漩涡,“朕的这位‘好儿子’,手伸得比朕想象的还要长,还要快。”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帝王的威压,“京都的风,可还干净?”
黑影的头颅垂得更低:“回陛下,罗网触须已深入六部、渗透勋贵,尤以近月‘香皂’、‘琉璃’风行后为甚。其行踪诡秘,手段阴狠…难以根除。且…”黑影略微迟疑,“部分被清洗官员的私人物品上,发现了一些…特殊印记的拓本,与…‘神庙’徽记有七分相似。”
“神庙!”庆帝瞳孔骤然一缩。这两个字仿佛拥有魔力,瞬间让大殿的空气又冷了几分。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密报,指节爆响。那些被清洗的官员,竟也与神庙有染?叶宇的罗网不仅是在窃听朝堂,更是在触碰那超然物外的禁忌领域!他隐约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荒北和那云端之上的神庙同时,笼罩向他的帝国。叶宇的崛起,已不仅仅是对皇权的威胁,更可能引动那凌驾于世俗之上的神秘力量,将整个南庆拖入未知的漩涡。
“备驾。”庆帝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去‘观星台’。”
观星台高踞于皇城西北角,远离宫阙喧嚣,孤悬于一片幽深的竹林之中。夜风穿过竹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里没有金碧辉煌,只有冰冷的黑色巨石垒砌,透着亘古的苍凉与神秘。庆帝屏退所有侍卫,独自一人踏着石阶向上。每走一步,空气中那股无形的、仿佛能洗涤灵魂又让人心生渺小的威压便加重一分。化神境!这是属于超凡领域的压迫感,是凡俗帝王也难以完全抵御的“神威”。
高台之巅,一道身影背对而立,仿佛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那人身着素白长袍,不染纤尘,袍角绣着极其简约却蕴含玄奥道韵的银色徽记——一只俯瞰众生的竖瞳。他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庆帝的到来,并未让他有丝毫转身的意思。
“使者。”庆帝停下脚步,帝王威仪在此刻显得刻意而谨慎,他微微颔首,以平等的姿态开口,“荒北之事,想必使者已然知晓。”
白袍身影依旧沉默,只有夜风吹拂他的袍袖。良久,一个平淡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交击,直接在庆帝的心湖中回荡:“杀伐过盛,戾气冲天,已扰动天地气机。非祥兆。”
庆帝心中一凛,叶宇的凶名竟已能“扰动天地气机”?这评价,已然超出了世俗争霸的范畴!他沉声道:“此子…叶宇,本为朕之九子,天资尚可,然早年遭人暗算,修为倒退,性情亦变。贬至荒北,本意磨砺,不料…竟得奇遇,修为突飞猛进,麾下更聚集了一群来历不明、却战力滔天的虎狼之士。其手段酷烈,坑杀降卒,枭首敌酋,凶名震动四国。如今更自号‘荒北王’,其志…恐非一隅之地。”
“奇遇?”神庙使者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无比——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深邃如宇宙星空,漠然如万载寒冰,仿佛看透了时光长河,洞悉了命运轨迹,不带一丝人类的喜怒哀乐。这目光落在庆帝身上,让这位人间帝王也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此界,能塑造十万铁骑、助其突破通玄、更能让袁天罡那等触及化神门槛者甘心效命的‘奇遇’…屈指可数。”使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庆帝心头,“非天授,即…外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