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尖在铁片上滑出一道歪线,陈浩“啧”了一声,甩了甩发酸的手腕。他把钢尺重新压紧,手指抠着边缘生怕移位,可再一用力,尺子底下那块薄铁板竟微微翘了起来。
“这玩意儿还挺有脾气。”他嘟囔着,腾出一只手去按,结果胳膊肘一碰桌子,水杯晃了一下,差点泼到图纸上。
娜娜伸手把杯子挪开,动作轻得没带起一点风。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块被压弯的铁皮,终端界面已经自动跳转到材料应力模拟页。
陈浩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蹲下来用膝盖顶住桌腿,双手齐上,一边扶尺子一边推锯。手锯刚走两下,锯齿就卡住了,像咬进石头缝里的牙。他加了点劲,锯条“嘣”地一声断了,半截飞出去,“叮”地弹在焊机外壳上,滚进角落不见了。
“又一个英勇牺牲的。”他捡起剩下的锯柄,看了看卷刃的齿口,“这才切了多长?连个指甲盖都没划满。”
他把断锯扔进废料盒,盒子里已经躺着三根同样命运的兄弟。抹了把汗,坐回椅子上,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说这钢板,是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他抬头看娜娜,“它要是会说话,现在肯定在笑。”
娜娜调出数据面板:“该板材为高锰耐磨钢,原用于旧式破碎机衬板,抗拉强度约850兆帕。你目前使用的碳素钢锯条硬度不足其三分之一,切割等同于用豆腐切石头。”
“所以不是我手艺差,是工具在送人头?”
“结论成立。”
“那咱换个锯条呢?听说合金钢的能对付硬货。”
“库存中仅存两条钨钢双金属锯条,适用于台式带锯机,手动操作易因散热不良导致脆裂。”
“合着还得配专属设备?”陈浩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只要肯流汗,铁杵真能磨成针。现在看来,针没磨出来,先把磨的人累趴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走到墙角打开储物柜,翻出一台老旧角磨机。机身锈迹斑斑,开关处还缠着一圈电工胶布。
“试试这个?”他拍了拍外壳,“虽然抖得像帕金森,但好歹是电动的。”
娜娜扫了一眼设备状态:“主轴偏心量超标,防护罩固定螺栓缺失,建议不启用。”
“没事,我拿手捂着。”陈浩插上电源,接通后机器嗡嗡震动,握把发麻,“你看,还能转!”
他夹起那块铁皮,放在工作台上,用几个螺母压住边缘当夹具。刚启动角磨片靠近,铁皮突然一颤,猛地翘起,砂轮擦着边缘掠过,火星四溅。
“哎!跑偏了!”他急忙收手,可那一瞬间的冲击让角磨机脱手,哐当砸在台面上,开关蹦了出来,机器熄了火。
铁皮躺在那儿,边缘被啃出一道波浪形豁口,活像被狗啃过的拖鞋底。
“这哪是切割,这是行为艺术。”陈浩揉着发烫的虎口,“咱俩现在干的事,叫‘用原始手段挑战现代冶金成果’。”
娜娜已调出三种替代方案:“第一,凿割法——使用冷凿配合锤击,逐步分离材料;第二,火线切割——利用高温氧化反应熔断金属;第三,砂轮延切法——以手持砂轮沿标记线反复打磨,耗时较长但可控性高。”
“听上去都不太妙。”陈浩挨个摇头,“第一个得练过铁匠才行,我这手劲儿,十次有九次会砸自己手指;第二个要氧气瓶,咱那罐子焊风车时就快见底了,优先保维修;第三个……你刚才说要多久?四十小时?”
“按当前粉尘防护等级与间歇作业节奏,预计需连续工作四天,每日十小时。”
“那我不如直接躺平。”他叹了口气,“做个小模型都要拼上半个月命,真做出电动犁,我都进土里给它当肥料了。”
他拿起那块变形的铁皮,翻来覆去地看,忽然问:“就不能换个软点的材料先试试?比如铝板?或者干脆用厚铁皮?反正只是个模型。”
娜娜扫描库存后回应:“现有铝板屈服强度仅为目标钢材的31%,受力测试将严重失真;镀锌铁皮厚度不足两毫米,无法模拟真实耕作阻力。试验数据无效。”
“所以必须用这块‘硬汉钢板’?”
“否则测试无意义。”
陈浩沉默了几秒,靠在桌边,仰头盯着屋顶漏光的缝隙。许久,他低声说:“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想干,慢慢来总能做成。但现在才发现,不是所有事都能靠熬时间解决。”他扭头看向娜娜,“你知道最憋屈的是什么吗?你脑子里装着全世界的知识,能算出每一度角的受力分布,能设计出完美的结构,可到了动手这一步,咱俩还是被一块破铁板卡住了脖子。”
娜娜平静地看着他:“知识不能替代物理条件。我可以提供最优路径,但执行仍依赖可用资源。”
“所以问题不在想法,也不在图纸。”他苦笑,“而在咱手里,连个能好好切块铁的家伙都没有。”
他站直身子,走到焊机前,掀开侧面挡板,检查线路。然后取出焊枪,调整电流,点燃火焰,在铁板边缘烧出一条红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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