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纪委谈话室的空气,被厚重的软包墙面吸干了所有生气,沉淀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带着新皮革和灰尘混合的粘稠死寂。
惨白的LED灯管嵌在天花板里,投下毫无温度的光,将长条桌对面两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得如同石膏面具。陈默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椅背,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
肺部深处溃烂的伤口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腥气,直冲喉头。
他蜡黄的脸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眼窝深陷,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簇在灰烬里不肯熄灭的余烬,死死盯着桌面上摊开的那份文件。
文件首页,是刺眼的红色抬头——“关于陈默同志涉嫌违规使用特定资金账户的初步核查说明”。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清单打印件。
其中几行被粗重的红笔反复圈出,如同淌血的伤口:“账户:00987(烈士抚恤金专户)……转入方:陈默(影子账户)……金额:¥80,000.00……时间:10月X日XX:XX”。
旁边附着几张模糊的ATM监控截图——那个戴着印有“光…工”标识化工厂手套的存款人侧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幽灵。
而最下方,是省审计厅加急出具的、盖着鲜红骑缝章的专项审计报告摘要,核心结论冰冷如刀:“经查,账户00987系张守田同志(失踪)烈士抚恤金专户,长期冻结。
该笔八万元转入陈默个人关联账户行为,违反专项资金管理条例,涉嫌挪用特定款项……”
“陈默同志,” 坐在主位的中年纪检干部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体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神经上,“请你解释一下,这笔从张守田同志抚恤金专户转入你个人控制账户的八万元资金,用途是什么?
基于何种考虑?资金来源是否清楚?那个在ATM存款的神秘人,你是否认识?” 问题如同冰冷的套索,一个接一个抛来。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纪检员,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
陈默的喉咙如同被砂纸堵住,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解释?说这钱是用来垫付被赵德坤毒害的村民医药费?说那个账户是赵德坤精心布置的陷阱?说那个存款人是赵德坤派来的?证据呢?
冷藏车即将在河底自毁,老耿头沉尸排污渠,聋哑门卫的血液秘密、跨越二十年的死亡指纹、林副省长宣纸上的荧光地图、赵德坤断指上与林父印章同源的烙印……所有惊天的线索,此刻都如同散落在风暴中的碎片,无法形成一柄足以刺穿铁幕的利刃!
他此刻的辩白,在纪委眼中,不过是困兽犹斗的苍白谎言!他张了张嘴,肺部一阵剧烈的痉挛让他猛地弯下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暗红的血沫无法抑制地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溅在了那份审计报告鲜红的印章旁。
“身体不舒服?需要医生吗?” 主审干部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锐利如针,扫过陈默咳出的血迹,又落回他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
“还是说,这‘病’,也是你挪用特定款项的理由之一?” 话语中的暗示如同淬毒的针。谈话室陷入更深的死寂,只有陈默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就在陈默的意识因剧痛和缺氧而开始模糊的边缘!他布满血丝、低垂的视线余光,猛地捕捉到谈话室侧面那面巨大的、用于单向观察的单面玻璃镜!
镜面如同深邃的黑色湖泊,原本只映照着他自己佝偻咳血的狼狈身影和对面两名纪检干部模糊的轮廓。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镜面深处,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映出了另一个身影!紧贴着镜面外侧!
是林夏!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失去血色的直线,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巨大的惊骇、焦虑和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她的右手紧紧贴在冰冷的单面玻璃上,五指张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而她的左手食指,正以一种极其迅捷、精准、带着独特韵律的方式,急促地、无声地敲击着玻璃表面!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不是随意的敲击!是密码!是摩尔斯电码!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暂时压过了肺部的剧痛!
他曾在警校受过严格的通讯训练,这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瞬间被唤醒!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林夏那根在镜面后疯狂跳动的手指,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解码器,将那一串串短暂急促的“点”和稍长停顿的“划”,在脑海中飞速转换成冰冷的字母!
D - ? ? A - ? - T - - E - ? O - - - F - ? ? - A - ? - C - - ? - C - - ? - O - - - U - ? ? - N - - ? T - - O - - - P - ? - - E - ? N - - ? I - ? ? N - - ? G - - ? D - ? ? A - ? - T - - E - ? 1 - ? - - - 9 - - - - ? 9 - - - - ? 8 - - - ? ? 0 - - - - - 8 - - - ? ? 0 - - - - - 5 - ? ? ?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