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更,风从汜水方向吹来,带着一股湿草与浅水的腥。
虎牢关上,‘义灯’伏得很低,灯芯在油面下伏起两次,像两声压低了的背鼓。
敌楼里,黄沙铺作的沙盘上,汜水与成皋之间被陈宫用细竹描了一道极浅的弧,弧末点了三个小黑点。
“钉马索、断车销、伏旗架。”
高顺低声复述,手掌按在沙盘上那三个点上,“皆不至伤命,唯扰兵势。”
“猛虎嗅肉必追。”陈宫收回竹签,眼神亮而冷,“孙文台贪的是‘实’,我们给他一个‘半实半虚’:董卓假粮队,旗真粮空,护车十数,皆老卒,以‘退洛阳’风为饵,自汜水东渡。——孙坚若不上,丢‘锐’;若上,入我局。”
吕布负戟而立,目光从沙盘移向窗外那盏灯:“记住三准:见功授器,见过责行,见心任权。今日功在‘乱心’,过在‘折锐’,权在‘汜水’。不取命,只取名与势。”他顿了顿,淡声道,“张辽,你领轻骑二百,远远吊着假粮队,露一两截‘辎’令旗给孙坚看;高顺,你伏汜水西岸柳根下,竖‘伏旗架’,取旗不取人;斥候四队,记着钉马索只摆在浅滩边缘,绊其马脚,便收,不许拖。”
“喏。”二人齐声。
【断史回声:当日策略加载:‘半实半虚粮队’+‘浅渡钩’;变量:+孙坚(江东猛虎)冒进指数0.63;袁术“夺名心切”驱策孙坚求功;袁绍“断支”致其粮道紧。预估:若孙坚追击至汜水东浅滩,轻骑受挫率0.41,军器散乱指数+19;不触发致命。】
——
辰时过后,汜水上雾薄如丝。
假粮队自东向西,十余辆辎车沿河行,车帷上印着董军旧纹,旗却故意插了“撤”与“转”二字。护车老卒负弩而行,步伐有意放缓。
远远一列青甲轻骑若即若离,偶尔露出旗角,旗上书“辎”,随即又被风折回旗杆后。
东南丘上,孙坚披红缨甲,立于鞍上,目光如火:“撤?”他鼻翼一张,吸了吸风里的湿气,“不对。若真撤,怎会旗写自明?这是虚。——虚,便是真。拿下这些车,足以摆过袁本初的脸。”
身侧周仓出列,抱拳道:“主公谨慎。前两日‘待盟主签押’,粮道多滞。此时若深入,恐后援不利。”
孙坚笑,笑里带着江东的烈:“粮不来,便自己打来。若待书生会议,黄花菜都凉了。”他一扬马鞭,“偏将祖茂、程普,领三百先探;韩当在后接应;黄盖稳住中军,不可恋。记住,不与敌军死斗——只抢旗与车。”
军令一落,三股锋自丘下泻出,沿着河岸追着那支“撤转”旗影疾行。
待离汜水浅滩尚有七八十步,前锋忽然一齐勒马:浅滩边,柳根下,一圈圈不起眼的草绊索被晨露打得发亮。祖茂喝道:“抬脚!”话音未落,最前那匹灰马一声嘶,前蹄被细索一绊,跪倒在泥,骑者翻出一丈外,滚成泥人。紧接着又两匹马被绊,蹄乱如麻。
程普心头一凛,枪横在胸,将队列生生勒住:“缓进!拆索!”
“弩!”对岸林影里,有并州老卒齐立,三十张老弩一齐响,箭无毒,偏偏都射马鞍与缰绳。缰断马惊,人还稳,偏偏阵形散了三分。
“取旗!”祖茂眼角余光蓦地一亮——河中一处小石上,插着一面孤零零的董军小旗,旗脚挂着细细的铜铃。祖茂纵马涉水,枪尖一点,旗便到手。铜铃一响,柳根下“哗”的一声,几十面小旗从草中竖起,风一吹,换成一色“撤”字,又响,转成“转”,再响,变作“粮”,恍若河面上突然开了一簇花,把人的眼神与心神一齐勾过去。
“退!退一线!”韩当自后喝到,亲自带兵拆钉马索。弩再响,仍不伤人,只打马侧与刀鞘。孙坚手中长刀一翻,刀背压在马颈上,硬生生稳住匹下烈马,眸光如霜:“这是戏。——撤半步,留两队诱其近岸。”
他判断极准,指挥也极狠,江东精锐像一把被湿风压住了火的刀,仍在火里找力。
就在这时,河上一列青甲轻骑如风掠过,骑首张辽,马鬃被水汽压成线。他不进不战,只在三十步外绕一弧,画戟背一挑,将祖茂手中那面小旗挑落,旗入水,铜铃“叮”地一声沉没。江东士卒心头一齐“咯噔”。
“追那青甲!”孙坚一声厉喝,策马直追。张辽不恋,掉头便走,引着孙坚穿过两道柳根,又越两处浅滩。
浅滩里细钉马索散得像不经意的草根,一踩便弹,他构着路线,恰好卡在孙坚军马最容易犯急的那两处。三进三出,江东前军已然尽湿,马嘶声连成片,短短三十息内,阵形裂了两道窄缝。
“够了。”对岸的柳影里,高顺望见略显凌乱的江东队形,向身侧斥候点一点头。斥候潜入浅滩边,用刀尖挑断最前的三根草索。那一瞬间,孙坚觉出马下阻力一松——他往前一刺,回身一勒,稳住了锋头。
“撤!”孙坚断然,收拾队伍出浅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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