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没有窗框的洞口,一点点渗入破败的车站,驱散了部分浓重的黑暗,将满地狼藉照得清晰可见。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林晚几乎一夜未合眼。后半夜,沈砚的体温明显升高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正常的灼热。他陷入了昏沉的不安睡眠中,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而沉重,偶尔会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她不敢睡,一直守着那簇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的火堆,隔一段时间就往铁皮罐子里加一点掰碎的朽木,维持着那一点可怜的热源。她用烤热的、相对干净的小块帆布,轮流敷在阿阮冰凉的脚丫和自己冻僵的手上,更多的,是等布块温度稍降,便小心翼翼地敷在沈砚滚烫的额头上。
每一次靠近,都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破碎的低语。
“不行……不能……”
“……快走……”
“……石头……”
那些词语支离破碎,裹挟着沉重的痛苦和焦虑,像无形的针,一下下扎着林晚的心。她看到他即使在昏迷中,放在身侧的手也依旧紧握着,指节泛白,仿佛随时准备战斗或挣扎。
有一次,她刚把微凉的布块贴上他的额头,他忽然猛地一动,右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晚吓得差点叫出声,心脏狂跳。
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力度却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低却清晰一点的声音:“……别信……那条信息……是……陷阱……”
林晚僵在原地,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和他的话让她浑身发冷。他即使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纠结着那条引发信任危机的信息,还在……试图向她解释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是陷阱……”她忍着痛,低声回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没信……沈砚,你松开……”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紧绷的力道稍稍松懈了一点,但依旧没有完全松开,只是五指依旧箍着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的头不安地转动着,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冷……”他又模糊地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气音。
林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恐惧的男人,此刻褪去所有冰冷伪装,显露出最深重的伤痛和脆弱,一种母性的、混杂着酸楚的怜惜感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轻轻覆上了他紧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背同样滚烫。
她的指尖冰凉。
冰与火触碰的瞬间,两人似乎都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林晚没有抽开手,而是用自己冰凉的指尖,极轻极缓地抚过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和紧绷的指节,像一个无声的安抚。
也许是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高烧消耗了他太多力气,沈砚紧握的手指,终于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林晚的手腕得以解脱,上面已经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但她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就着那个姿势,用自己依旧冰凉的手心,轻轻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希望能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他似乎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呼吸也变得略微平稳了一些。他无意识地偏过头,脸颊蹭过她冰凉的手心,像一个依赖温暖的孩子。
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让林晚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心跳漏了一拍。她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任由他滚烫的皮肤贴着自己冰凉的手心,感受着那惊人的温度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晨光越来越亮,车站内的景物清晰起来。阿阮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林晚和沈砚身上,小声叫了一句:“林姐姐……哥哥怎么了?”
林晚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收回手,脸颊发热,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对阿阮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哥哥有点不舒服,没事的。阿阮饿不饿?”
阿阮乖巧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依旧担忧地看着沈砚。
罐子里最后一点水已经温了。林晚把它拿下来,小心地喂阿阮喝了几口,自己也抿了一小口润润干得发痛的喉咙。然后她看着剩下的水,又看看依旧昏睡的沈砚,犯了难。
他需要补水,也需要物理降温。
她咬咬牙,再次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帆布条,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开始擦拭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以及滚烫的脖颈。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总是让她心惊。
在她擦拭他下颌的时候,沈砚的眼睫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蒙着一层高烧带来的水雾,迷茫地聚焦在她脸上,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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