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骨到三餐》
——论树科粤语诗中的汉字生命史与日常神性
文/元诗
一、文字考古学的诗性重构
"始皇开始,中国汉字/甲骨度嚟,宇宙度嚟"的开篇,令人想起德里达在《论文字学》中"文字先于语言"的论断。诗人树科以粤语特有的"度嚟"(到来)完成时空折叠,将秦始皇"书同文"的政治行为与甲骨文的巫觋起源并置,构建出汉字存在的本体论框架。这种处理方式恰如宇文所安在《追忆》中所言:"真正的传统是在断裂处的重新发明"。粤语作为古汉语活化石,"佢"(他/她/它)的运用使汉字获得人格化生命,与钱钟书《管锥编》论"字有魂魄"形成跨时空呼应。
二、自然宇宙的语象系统
诗中"热头(太阳)月光/山水江湖海洋"的意象群,暗合《文心雕龙》"日月叠璧,山川焕绮"的天然文采观。但诗人以粤语口语解构了典雅的骈俪传统,创造出王夫之《姜斋诗话》所谓"现量境界"——"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物象与宇宙元素共享同等诗性地位。这种"日用即道"的书写策略,令人想起南宋《朱子语类》"即物穷理"的理学思想,却通过粤语特有的饮食词汇("三餐一宿")获得现代转译。
三、身体诗学的武舞同源
"识打功夫嘅佢"堪称诗眼,将《毛诗大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抒情传统,转化为李小龙"截拳道"式的身体语言。粤语"打功夫"较普通话"练武术"更具动作质感,恰如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强调的"艺术是情感的符号形式"。汉字在这里成为梅洛-庞蒂所说的"身体图示",每个偏旁部首都暗藏攻防之势。诗人巧妙呼应了《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与"兵书略"的古老关联,令"仓颉作书而天雨粟"的神话获得当代诠释。
四、方言诗学的抵抗美学
在普通话霸权语境下,粤语诗的"声气"(breath)本身便构成张枣所言"母语在古典中起义"的现代性事件。"齐家嘟亲佢"(大家都亲近它)的俚俗表达,实践了巴赫金"狂欢化"理论中的民间智慧。这种语言选择令人想起黄遵宪《人境庐诗话》"我手写我口"的主张,但树科走得更远——通过"嘟"等语气词的韵律爆破,达成瓦尔特·本雅明所说的"纯语言"(reine Sprache)状态,在方言音调中保存着汉字最古老的音乐性。
五、微观史诗的叙事革新
全诗仅11行却完成汉字三千年史诗的叙事,这种"微观史诗"(micro-epic)写法呼应了庞德《诗章》的碎片化历史观。但树科的独创性在于:以粤语的时间副词"度"(正在)消解历史的线性叙事,创造出具身化的"汉字现象学"。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之家"的命题,在此被转化为"三餐一宿"的生存实感,正如顾炎武《日知录》所言"文须有益于天下",但通过方言获得在地性重生。
六、结语:字种与文明基因
这首诗的终极启示或许在于:汉字作为"活的象形"(living hieroglyph),其生命力正来自树科揭示的双重运动——既"从宇宙度嚟",又向"油盐酱醋茶"沉降。这种上下求索的辩证,令人想起闻一多《神话与诗》中"龙图腾"的考据:文明的密码永远在庙堂与江湖、神圣与世俗之间流转。而粤语诗的特殊价值,恰在于它用最古老的汉语音韵,保存着汉字最鲜活的生长姿态——就像诗中的"佢",既是远古的巫祝,又是街市间打功夫的邻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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