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三月份,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小学生们穿上过年做的新衣裳,迎来了新一年度的开学。
刚满五岁的筱媛踮着脚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表姐们穿着漂亮的花衣服,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从门前走过。
“妈妈,我也要去上学!” 筱媛转过身,头年秋天剃的“小分头”还没太长长,眼睛里带着渴望的小眼神。
她拽着栀兰的围裙,把脸贴在母亲柔软的棉袄襟上,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哥哥都答应带我去他们教室了。”
筱媛这一点像极了栀兰,从小就喜欢上学,每天看到逸卿上学,特别是看到天天跟她玩的表姐们背着书包从门前走过的时候,把她羡慕得心里直痒痒,跟着了魔似的,天天跟栀兰磨叽要去上学。
栀兰正用菜刀在案板上的“咚咚” 切着白菜帮子准备烀猪食。她望着筱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不然的话,就让她去试几天?” 她把菜刀搁在水渍斑驳的锅台上,转头看向坐在八仙桌旁卷旱烟的嘉濠。
年龄那么小,就怕学校不收。筱媛还不到五周岁,嘉濠知道这肯定不行。
他“嗤” 地划燃火柴,火苗照亮他眼角的皱纹:“学校哪能收这么小的孩子?你忘了后院老张家那个三丫头啦?六岁去报名人家都不要。” 烟丝燃烧的味道混着白菜的清香,在灶间弥漫开来。
“不收就叫逸卿把她送回来,又不搭啥。” 栀兰用围裙擦着手,走到女儿身边蹲下,帮她梳了几下头发:
“一会你跟着哥哥去学校报名,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学校要是说不行,你也不能哭鼻子。”
“我保证不哭!”筱媛高兴地仰起脸, 一笑露出了两个大豁牙。
“我要书包。”筱媛跟栀兰说。
“这个你先用几天,等我去场部的时候再给你买个新的。”嘉濠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那个墨绿色的牙具袋,把里面的牙膏盒和牙刷倒在桌上说,“你看这小包多好看,还是皮的呢,给你做书包正好。”
他把袋子递给筱媛,又往里面塞了一个他当卷烟纸的旧本子,回手又在窗台上找了半截铅笔,“等我再去场部的时候,给你买个带花的新书包。”
筱媛接过“书包”高兴地拎在手里,明知道嘉濠是在哄她,手指头捻着用黑鞋带做的拎带。
连一本书都装不下,这也叫书包呀?可筱媛还是像得了一件宝贝似的,跟着逸卿一蹿一蹦地朝学校走去。
“书包”随着她迈步的节奏丢丢当当地直拍大腿。筱媛心想,“只要能叫我上学就行。”
看着他们的背影,栀兰笑的腰都弯了,“你呀,鬼心眼子太多了。那么小的牙具袋能当书包啊?”
“这不也打发走了?哪有五岁多就去上学的?你放心吧,学校肯定得把她给撵回来。”
逸卿把她带到办公室,戴着金丝眼镜的门老师接过户口本,抬头问道:“你就是黎小丫?”
“我叫黎疏屏。” 筱媛挺直脊背,大大方方地说着,小胸脯微微起伏。
“可是你的户口上写的是‘黎小丫’呀?”
“我不要那个名字。”筱媛态度很坚决地说。
门老师推了推眼镜,嘴角漾起笑意:“这名字起得雅致,谁给你取的?”
“我自己。” 筱媛仰起头,办公室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她鼻尖镀上一层金边。
“你也太聪明了,这么小就能给自己起名字啦。好,好!”门老师在花名册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筱媛激动得心怦怦直跳。终于能跟表姐她们一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当逸卿把她送进教室时,班主任正抱着一摞《算术》书站在讲台上,他看到筱媛后,指着一个空座位“你坐那个位置吧。”
“王小明——”
“李红梅——”
一个个名字从老师口中滑出,同学们接过课本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翻动声。
筱媛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手里越来越少的课本。
她默默地数着剩下的几本,感觉心跳越来越快,“……还有五本,肯定有我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下一个是我,下一个是我。”希望老师能快点念到自己的名字。
老师手里的书就剩下最后两本了,筱媛有点着急了。“我的名字可能在最后”,她安慰着自己。
当所有的人都领到了书,只差她自己了,她想,“最后一个肯定是我。”
然后事实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老师发完了书,走到讲台就开始讲课了,好像根本就没看到教室里还坐着一个她,筱媛的心里有点发慌。
放学的路上,逸卿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筱媛踢着路上咯脚的小石子,走一步踢一下,牙具袋仍旧丢当地拍着她的大腿。
但是很快,筱媛就想明白了:我今天才来上学,老师的名单里可能还没来得及写我呢。明天就好了,老师肯定会补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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