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爷”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后,迅速归于平静。书院明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井然,学子杂役各司其职,朗朗书声依旧。但李清河能感觉到,水面之下,某些东西已然不同。执法堂的巡查更为频繁且不着痕迹,陈默见到他时,虽依旧不苟言笑,但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可?抑或是更深的考量。苏文轩则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偶遇时依旧温文尔雅地颔首致意,绝口不提旧事。
这种平静,反而让李清河更加警惕。他知道,这并非结束,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歇。对手一击不成,反而折了“赵三爷”这枚棋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更加隐蔽、更具耐心。而“赵三爷”这个称呼,如同一个烙印,将“赵”姓与南城的暗流紧紧联系在一起。甲子年的赵汝成,如今的赵三爷,其间是否真有牵连?这团迷雾,他必须设法拨开。
然而,眼下他实力低微,贸然探查赵姓势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仍是提升自身。经此一役,他更加确信,“观气”之能与地脉学问的结合,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另辟蹊径、以弱胜强的资本。丙戌仓的秘密,或许正需从此处突破。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地脉知识的钻研和“观气”能力的锤炼上。白日里,他更加专注地完成藏书阁的杂役,将整理书籍、核对目录的过程,也视为一种对“物性”、“文气”流转的感知训练。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分辨书籍的类别年代,而是尝试去感受不同材质纸张的“呼吸”,不同墨迹的“神韵”,甚至装订线绳的“韧性”在气息上的细微差别。这种近乎苛刻的自我训练,初时进展缓慢,且极其耗费心神,但他乐此不疲。他感到自己的感知触角正变得愈发纤细、敏锐,对气息的理解也从模糊的“清浊”向更精微的“刚柔”、“动静”、“生克”层次深入。
夜晚,他则沉浸于《地脉杂俎》及相关典籍的浩瀚世界。他不再泛泛而读,而是有针对性地研究“水脉与地气关联”、“煞穴成因与演变”、“人工构筑物对地脉的影响”等与丙戌仓情况可能相关的章节。结合脑海中构建的青霖城地脉模型,他反复推演丙戌仓下方那条“淤塞古泄洪道”可能的结构、走向,以及“秽血煞纹”残留煞气与之相互作用的方式。他推测,煞气如同污血,淤塞的地脉如同血栓,二者相互依存,又相互激荡。若能找到关键节点,或许能以极小的力量,引动地气微妙变化,从而窥探内里虚实,甚至……加以利用?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感知和操控力,远非现在的他所能及。但他有耐心,也有方向。他想起书院内似乎有几口古井,年代久远,深及地底,与地下水脉相连,正是观察地气变化的绝佳窗口。
这日轮休,李清河向执事报备后,便以熟悉书院环境为名,在内院较为僻静的区域信步而行。他目标明确,走向记忆中位于书院西北角、靠近后山的一口名为“漱玉”的古井。此井据说开凿于书院建院之初,井水清冽甘甜,曾是书院主要水源,后因铺设竹管引来山泉,才逐渐少人使用,但井台保存完好。
井口以青石垒砌,布满苔藓,辘轳犹在,却显陈旧。四下无人,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李清河走近井口,一股阴凉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屏息凝神,将“观气”之能缓缓向下探去。
初时,只觉井壁冰凉,水汽氤氲。随着感知深入,穿过井水,触及井底淤泥,进而向四周及下方地层延伸。一幅模糊的地下水脉图景渐渐在他“心湖”中呈现:错综复杂的细微水流如同地下蛛网,缓缓流淌,带着大地深处的气息。有的水流活泼清灵,滋养草木;有的沉滞阴寒,蕴含矿质;还有的……隐隐带着一丝极淡的、与丙戌仓方向地气相似的沉郁之感,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印证了他的猜想——书院地底的水脉,与更远处的地脉,包括丙戌仓区域,存在着某种极其隐晦的联系!
他心中振奋,尝试将感知集中在那丝沉郁气息的流向上。然而,距离太远,干扰太多,那丝感应如风中残烛,难以追踪。他并不气馁,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井水本身的气息变化上。井水并非死水,它与地下活水相通,其气息会随着地底水压、月相盈亏、甚至远处地壳的微弱活动而产生极其细微的波动。若能长期观察,掌握其规律,或许能像号脉一般,间接感知更大范围的地脉“健康”状况。
他在井边静立良久,直至夕阳西斜,才缓缓收回感知。虽未直接获得关于丙戌仓的具体信息,但这种将宏观地脉与微观井水气息变化联系起来的方法,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决定,日后要常来此地“观井”,将其作为修炼“地脉感知”的固定课业。
返回勤学斋的路上,途经一片竹林,忽见陈默独自一人站在林间空地上,背负双手,望着摇曳的竹影,似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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