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她三年前写下的《荆棘摇篮》结局:女孩独自走出家门,背影决绝,永不回头。
她凝视良久,提起笔。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林野的笔尖终于落下,墨迹在泛黄的稿纸上缓缓晕开。
“她终于抱住女儿哭了,眼泪砸在女孩发烫的额头上,像迟到了二十年的春雨。”
字写完的刹那,胸口那道月牙形的荆棘纹身猛地一缩——不是痛,而是冷。
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流从裂痕中涌出,仿佛体内某个被封存多年的空洞骤然开启,吞噬了所有温度。
她的指尖僵住,呼吸停滞,眼前光影翻涌。
记忆如潮水倒灌。
一间低矮潮湿的厨房,土墙斑驳,油灯摇曳。
十八岁的周慧敏蜷在灶台角落,双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
她面前,外婆满脸淤青,嘴角渗血,蜷在地上低声呜咽。
舅舅站在一旁,手里还拎着断掉的扫帚柄,骂声粗鄙不堪。
父亲一脚踹翻灶台,铁锅咣当落地,火星四溅:“再哭!再哭就卖你去窑子换酒钱!”
外婆的哭声戛然而止。
而小慧敏呢?
她把眼泪咽了回去,连同那一声哽在喉咙里的悲鸣,一同吞进胃里。
她盯着地上那滩混着灰烬的泪水,直到视线模糊,直到心口结出第一层冰壳。
从此以后,她再没哭过。
林野猛地抽回神志,冷汗浸透后背。
她跪坐在地,手撑地板,大口喘息。
那不是她的人生,可那份窒息感如此真实,像是从血脉深处渗出来的回音。
她低头看向那行刚写的字,忽然明白——这不是虚构,是代际创伤的具象浮现,是金手指进化后的“情绪留白感知”:她不再只是接收情绪,而是触碰到了沉默本身所承载的重量。
原来母亲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早在成为母亲之前,就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利。
夜色渐深,窗外城市灯火稀疏。
林野起身,将这段新增的文字逐字录入电脑,排版、打印,装进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牛皮信封。
她在附言纸上写下一行小字:“你不用写,我替你说了。”
没有落款,也没有寄语。
就像那只沉入河底的红纸船,她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任它漂向未知的岸。
三天后,她推开门回家。
空气中有种异样的安静。
阳光斜照进阳台,尘埃浮游如星屑。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里多了一盆山茶花,枝叶枯萎,花瓣焦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又强行续命。
花盆底下压着一张对折的便签,字迹生硬却清晰:
“换盆,土要深。”
林野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焦脆的花茎。
就在触碰的瞬间,心口那道月牙形的荆棘纹身微微一震——冷流退去,一丝极淡的暖意悄然升起,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泉,微弱却执着。
她怔住。
这温度不属于她。
也不属于过往的恨与痛。
它陌生而缓慢,像是某种回应。
客厅里,灯光昏黄。
周慧敏坐在旧藤椅上,手中捧着那本黑色硬皮笔记本。
她翻到最新一页,指尖悬在空白之上,微微颤抖。
良久,她闭了闭眼,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落下第一个字。
墨点洇开,像一颗坠落的露。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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