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就像上次韩将军说要加固城墙,我就点头了。”
符太后笑了笑,心里却泛起苦涩。儿子以为“点头”就是做皇帝,可这背后的权衡、算计、凶险,他哪里懂?她想起柴荣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护好训儿,护好江山”,那时她只觉得凭着柴荣留下的基业,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总能守住。可如今才明白,江山从来不是靠“守”就能稳住的,尤其是当手里没有足够的兵权,身边没有绝对的亲信时。
先前闲置那些老臣,何尝不是她的失误?柴荣在世时,李谷、王溥这些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肱骨之臣,可赵匡胤崛起后,她担心老臣们倚老卖老、不好掌控,又想借着提拔新臣来制衡各方,反倒把真正忠于柴氏的力量推到了边缘。若不是这次襄州告急,韩通拼死进谏,她怕是还陷在“用新人防旧臣”的误区里。
“太后,延寿女姑娘求见。”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
符太后松开柴宗训,理了理衣襟:“让她进来。”
延寿女走进来时,手里还捧着那封未送出的信笺,神色依旧有些拘谨,见了符太后便屈膝行礼:“太后。”
“起来吧。”符太后的语气柔和了许多,比方才在大殿上的厉色判若两人,“方才哀家心急,语气重了些,你莫往心里去。”
延寿女连忙摇头,将信笺递过去:“太后是为了后周的安危,奴婢明白的。只是这信……还送吗?”
符太后接过信笺,随手放在案上:“先不送了。韩将军刚献策,要启用李谷、王溥几位老臣前往襄州,你且再等等,待老臣们动身,你再给耶律璟写信,就说‘朝廷已派援军,望可汗按约定行事,莫要真伤了赵匡胤’,先把他稳住。”
“奴婢遵旨。”延寿女应声答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柴宗训,见他正拿着玉麒麟偷偷看自己,便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符太后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松了些。延寿女虽是辽人,但这些年在宫中待着,对柴宗训向来和善,有她在中间斡旋,或许能多拖几日。她又想起韩通说的“暗中联络军中忠良”,便对延寿女道:“你且退下吧,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待延寿女走后,柴宗训又凑过来:“母后,寿女姐姐会帮我们说服她可汗吗?”
“会的。”符太后摸了摸他的头,“所有人都会帮我们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清楚,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那些柴荣留下的老臣。她起身走到案前,拿起笔,亲自给李谷、王溥写手谕。笔尖落在宣纸上,力道却有些不稳——她写的是“协理军务,共解襄州之围”,可真正想写的,是“护我儿,守我柴氏江山”。
烛火摇曳中,符太后看着手谕上的字迹,忽然想起柴荣生前常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忠良者安天下”。以前她只当是寻常道理,如今才懂其中的分量。后周的兵马再雄厚,若握在异心人手里,便是悬在头顶的刀;朝堂的臣子再多,若没有几个真正的忠良,便是一盘散沙。
“母后,你写好了吗?”柴宗训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符太后放下笔,将手谕折好,放进锦盒里:“快了。训儿,你要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信任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就像信任韩将军,信任李爷爷、王爷爷那样。”
柴宗训似懂非懂地点头,抱着玉麒麟靠在她身边:“母后在,我什么都不怕。”
符太后搂着儿子,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心里默默祈祷。她不知道这场博弈最后会走向何方,不知道儿子十六岁时能不能真正握住这江山,可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为了柴荣的嘱托,为了柴宗训的未来,也为了那些还在为后周拼死奋战的忠良。
这时,殿外传来韩通的脚步声,他手里捧着拟好的名单,神色振奋:“太后,名单拟好了,这三位老臣皆是世宗皇帝心腹,定能不负所托!”
符太后接过名单,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指尖终于有了力气。她抬头看向韩通,声音坚定:“即刻派人去请三位老臣入宫,哀家要亲自嘱托。”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落在柴宗训熟睡的脸上,也落在符太后紧握的拳头上。这场以江山为赌注的棋局,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对弈,而她,已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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