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今儿沈美人,因怀孕被晋位了,噢如今该称沈修仪了,诊出喜脉的消息,竟也是一月有余。
陛下子嗣不丰,如今接连有孕,自是喜事。皇后依例厚赏,又添派了妥当人手过去伺候。
妫修仪也因着身孕晋为妫昭容,算是稍稍慰藉了她近日来的惶惶不安。
揽月宫偏殿内,柳御女听得这接连的喜讯,先是怔忡,随即那点不甘和野心又被勾了起来。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摸了摸自己年轻娇嫩的脸颊。妫昭容有孕不能侍寝,沈修仪如今刚有孕更要静养,那陛下身边……岂不是又空了?
她心思活络起来,重新描眉画目,换上一身鲜亮的衣裙,便想去寻智妃讨个主意。
智妃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藏着算计却又明显不够聪明的柳御女,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温和赞许的神色:“嗯,这般打扮才衬你。青春正好,何苦总是学那病西施的模样。”
柳御女受到鼓励,忙道:“婢妾愚钝,还请娘娘指点迷津。如今妫昭容和沈修仪都有孕在身,臣妾是否……”
智妃悠悠道:“机会嘛,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宫里啊,有时候太安静了,反而显不出谁的好处。若有些什么动静,能承托出你的懂事、你的体贴,那才是好时机。”
柳御女听得似懂非懂:“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
智妃轻笑:“不过是觉得,沈修仪初初有孕,听闻夜间时常惊梦,睡得不安稳。若是此时,有个贴心人儿,能去宽慰宽慰,说不定……还能遇上关心则乱的陛下呢?”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柳御女:“当然,若是宽慰的方式特别些,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更好了。”
柳御女眼睛一亮,自以为领悟了智妃的“深意”。
宽慰?令人印象深刻?
她想起自己为了争宠,私下里也曾偷偷模仿过那些志怪话本里凄艳女鬼的装扮,以求别出心裁。
若是夜里扮上,去沈修仪宫外“偶遇”陛下,岂不是既显出自己的别致,又能衬出沈修仪的胆小无能?
她被自己的妙计冲昏了头,完全没听出智妃话里的陷阱和利用,只觉得智妃娘娘真是为她着想。
她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去便翻箱倒柜地找那些白衣、红胭脂,还特意戴上了智妃先前赏她的一对点翠珍珠耳坠,以她的份例,可用不上这么精致的东西。
是夜,月黑风高。
柳御女果真穿着一身素白裙衫,脸上涂得惨白,嘴唇却抹得鲜红,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沈修仪居住的柳月轩附近,躲在一处假山后,等待着“偶遇”陛下的机会。
她等得手脚发凉,心里七上八下。正忐忑间,却见柳月轩门开,出来的不是陛下,竟是挺着还不显怀的肚子的刘采女。
原来刘采女今日新得了一个龟兹幻术的故事,讲的是西域艺人能口吞数十钢针,再从口中拉出时,针已全部穿好在一条线上。
她兴奋难耐,想着沈修仪也怀孕了,正好可以一起进行胎教,便兴冲冲地跑来分享故事。
刘采女讲完故事,心满意足地告辞出来,边走边回味着故事里的神奇之处。经过假山时,忽听旁边窸窣作响,她下意识扭头一看——
只见月光下一个白影晃晃悠悠,脸色惨白,红唇泣血般,正紧张地望着她。
柳御女本想吓对方一跳然后娇弱倒地,塑造自己被冲撞的假象。
谁知刘采女看清之后,非但没吓到,反而眼睛一亮,凑近几步,仔细打量起来,嘴里还啧啧有声:“哎呀!你这扮相……是学的《幽魂录》里那个跳井而死的丫鬟小翠吧?
像!真像!不过你这白粉扑得不够均匀,下巴底下都没盖住黄气。
还有这口脂,涂得太实了,应该晕开一点,显得更凄惨才对!
血泪呢?怎么没画血泪?那可是点睛之笔!”
她一边说,一边甚至伸手想去摸摸柳御女的衣料:“这料子也不行,太新太挺括了,鬼魂的衣服得飘逸一点,旧一点……”
柳御女彻底懵了,被她这番专业点评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头上的素银簪子也掉了,发髻散乱,那对点翠珍珠耳坠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刘采女见她摔倒,这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挠挠头:“你……你不是鬼啊?是哪个宫的妹妹?大晚上在这儿练唱戏吗?”
柳御女又羞又气又怕,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捡簪子,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走了,那狼狈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像是落荒而逃的女鬼。
刘采女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摇摇头:“宫里的姐妹,爱好真是越来越特别了。”
她完全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自己宫继续研究鬼故事去了。
柳御女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后就真的吓病了,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总觉得黑暗里有刘采女那双好奇又挑剔的眼睛在盯着她评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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