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到西境的路程比预期更为漫长,途中遭遇碎石封路和官府盘查,耗费了大量时间。
如今距离朔月仅剩两日。
暮色四合之际,蛊虫在血脉中悄然苏醒。
穆琯玉蜷在马车软座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皮肤下蜿蜒的凸起如活蛇游走,从心口爬向咽喉,每一次蠕动都带来灼烧般的干渴。
她盯着自己苍白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喉头滚动,原来人真的会对自己产生食欲。
寒无咎的水袋递到眼前时,她嗅到了铁锈味。
是昨夜他手背上未愈的伤口渗出的血气。
“需要我的血吗?”
少年单膝跪在她面前,匕首已抵上自己腕脉。
她攥住他手腕。
“不可以。”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压抑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蛊毒在血管里翻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催促,咬下去,饮他的血,你就能解脱。
可她只是松开手,别开脸看向窗外。
“我从不认输。”
她喘息着,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而且……快到了。”
寒无咎凝视着她苍白的唇瓣,沉默良久后突然开口提议。
“剩下的路,我背你去。”
“我轻功还行。”
她沉默了一瞬,随后点头。
“好。”
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得到朔月。
寒无咎背起她时,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更轻,仿佛一具被蛊虫掏空的躯壳。
他的手掌托着她的腿弯,能清晰感受到她肌肤下蛊虫蠕动的痕迹,像是无数细小的蛇在皮下穿行。
他加快脚步,身形在夜色中掠过树梢。
“如果撑不住……”
他低声开口,声音被夜风撕碎。
“没有如果。”
她伏在他背上,声音冷硬,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西边势力总部。
玄霄刚踏出佛堂,夜风忽地一滞。
檐角阴影处,一道黑影踉跄坠地。
他定睛一看是寒无咎。
少年杀手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脸色惨白,短发紧贴前额,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背上的女子几乎被蛊纹爬满,肌肤下如有活物蠕动,诡异可怖。
寒无咎单膝砸地,却仍用身体护住她,抬头时灰蓝瞳孔已涣散。
“救……救她……”
气音未落,人已栽倒。
玄霄红眸骤缩。
这应该就是沐家要保的人。
他俯身探查女子的脉搏,发现脉搏微弱。
当他指尖凝聚真气靠近蛊纹时,那些黑色纹路如同活蛇般缠绕上来。
女子在昏迷中痛哼一声,眉心渗出冷汗。
“带他去药堂。”
玄霄一把将人抱起,蛊纹竟似畏惧般退缩寸许。
“用雪灵芝吊住元气。”
亲信扶起寒无咎惊呼。
“他经脉都冻裂了!这是跑了多远……”
玄霄已大步走向佛堂。
怀中女子轻得像片枯叶,蛊毒啃噬的痕迹从脖颈蔓至衣领深处。
玄霄一脚踢开密室铁门,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将穆琯玉平放在寒玉榻上,乌金禅杖重重顿地,震得四壁经幡无风自动。
蛊毒已入心脉,不能再拖了。
他垂眸凝视她苍白的脸,低声道了句。
“失礼了。”
指尖一挑,衣带散落,蛊纹如活物般爬满她的肌肤,狰狞可怖。
玄霄红眸微沉,掌心运起浑厚内力,金光自他周身迸发,映得满室煌煌如佛国降临。
蛊虫感应到威胁,在她皮下疯狂蠕动,黑血自她唇角溢出。
他并指如刀,凝气一划。
“嗤!”
她心口处裂开一道细痕,黑血如泉涌出。
玄霄毫不犹豫划破自己掌心,血珠滴落伤口的刹那,血珀佛珠骤然爆出刺目红光!
“嘶——”
数条蛊虫从她伤口激射而出,尤其是那情蛊,狰狞扭曲,却被他的气劲死死钉在墙上,挣扎嘶鸣。
玄霄单手结印,另一掌按在她心口,金光如潮水般涌入她体内,将残余蛊毒尽数逼出。
黑血顺着寒玉榻流淌,触地即凝成冰。
待最后一丝蛊毒散尽,他收功拂袖,取过一旁干净的外袍将她裹住。
“阿弥陀佛。”
他闭目长舒一口气,再睁眼时,红眸已恢复往日的沉静。
刚抱起她,就听到她微弱地呓语道。
“……浅浅……”
玄霄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浅浅?
这名字耳熟得刺耳,与墨悬星那日昏迷时呢喃的,分明是同一个名字。
他垂眸看向怀中女子,苍白的面容因痛苦而微微蹙眉,唇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原来如此。
玄霄低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
他大步走向厢房,将人轻放在床榻上,拉过锦被盖至她肩头。
指尖无意擦过她颈侧尚未消退的蛊纹,触感冰凉。
悬星若知晓他的旧识在此……会不会赶着回来。
“统领。”
门外女死士无声跪地。
玄霄收回手,袖中佛珠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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