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杖九环撞在门框上,震落簌簌药尘。
空气里还残留着苏清荷身上的药香,混着她唇上蹭花的胭脂。
他都知道。
刚才看到苏清荷从房里出来,月白衣领处有红色血迹。
他不愿多想,不,是不敢想。
“琯琯。”
他唤她名字的调子仍带着诵经般的韵律。
“真的要这样吗?”
穆琯玉碾药的手一顿。
玄霄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像被逼到绝境的狼,獠牙抵着她咽喉,却舍不得咬下去。
他一步步走近,掌心贴上她后颈。
“之前你让我选,超度你还是和你一起下地狱。”
他忽然将她按在药柜上。
“现在换你选。”
红眸深处翻涌着暴烈的痛楚,字字诛心。
“穆琯玉,你选谁?”
他的指尖触到她后颈的肌肤时,心脏像被禅杖重重击中。
这里还残留着别人的温度。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发狂。
他本以为自己能忍到酉时,本以为自己能装作大度,可当他看见苏清荷领口那抹刺眼的红,理智便轰然崩塌。
她在挑衅他。
故意摘下佛珠,故意让苏清荷近身,甚至故意留下痕迹……
她太清楚怎么让他失控。
可更让他愤怒的是。
他明明知道这是她的算计,却还是来了。
像条被驯服的恶犬,闻着味就追过来,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
“穆琯玉,你选谁?”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不会选。
她只会冷笑,只会反手撕开他的伤口,践踏他的心意,再往他心口捅一刀。
可他还是在等。
等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多可笑。
杀生为护生的修罗,此刻却像个乞丐,跪在佛前求一句谎言。
“我选……”
染着药香的指尖戳上他心口,在僧袍留下紫褐色的污渍。
“让你这傻子吃醋的代价。”
她冷笑着一把揪住他衣襟。
“现在,要么把禅杖捡起来跟我回去,要么……”
突然摸出的银针抵住自己咽喉。
“我让南边势力首席医师这辈子都救不了你想救的人。”
玄霄看着那枚抵在她咽喉的针尖,忽然笑了。
看吧,她就是这样。
永远用最狠的方式戳他软肋,永远拿自己的命当筹码,永远……知道他会妥协。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爱她。
爱到连此刻的愤怒都带着自虐般的快意。
“琯琯。”
他轻声唤她,红眸里凝着血色的温柔。
“你总是这样……”
话音未落,手掌已裹住那枚银针。
“嗤——”
针尖穿透皮肉的闷响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
鲜血顺着银针蜿蜒而下,滴在她锁骨上将那抹暗红染得愈发艳丽。
“别用死逼我……”
他松开手,任由银针留在掌中。
“酉时三刻。”
离开时,血珠随着他的脚步在地板上烙下一串暗痕。
“我等你。”
银针穿透他掌心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
指尖还残留着针尾的震颤,温热的血已经顺着她指缝滴落。
她盯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个疯子……
明明可以夺针,可以制住她,却偏偏选择最蠢的方式,用血肉接下她的威胁。
……蠢透了。
药柜的棱角硌得她后背生疼,可真正让她呼吸发窒的,是玄霄最后那个眼神。
愤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的,近乎绝望的温柔。
“酉时三刻。”
他说这句话时,血珠正从他掌心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暗色的小坑。
他在等。
等她解释,等她服软,或者……等她更残忍的戏弄。
就像被驯服的狼,明明獠牙能咬断她咽喉,却偏要收起利爪,把最脆弱的肚皮露给她看。
……凭什么?
她突然狠狠擦了下锁骨,那里还沾着他的血。
可越擦,那抹红晕得越开,最后竟像是烙在了皮肤上。
她盯着地上那串血痕,忽然抬脚,重重碾过最近的那滴。
疼死你算了。
可当视线落向门外时,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回到房间,她取出佛珠,备好金疮药。
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口发闷。
烦死了。
为什么心会疼?
明明该得意才对,看啊,连西境的活阎罗都被她玩弄于股掌,连禅杖都为她放下。
可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却像中了毒,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刺痛。
因为他的血?
还是因为他说“等”时,红眸里那片破碎的光?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佛珠,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得眼眶发烫。
玄霄让她选一个,如果真要选?
那答案从来就只有一个。
浅浅。
永远是浅浅。
那个在她九岁时踹翻欺凌者的姚浅凝,那个在贫民窟抱着她哭的姚浅凝,那个……让她第一次觉得活着也不全是苦的姚浅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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