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浅凝眼中的泪水尚未干透,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擦过脸颊。
再抬头时,那双刚刚还盛满脆弱和依赖的眸子里,已然褪尽了所有迷茫,重新凝聚起穆琯玉所熟悉的、锐利而冷静的光彩。
仿佛刚才那个崩溃大哭的女孩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
“我昏迷了多久?”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语调已然平稳,切入正题。
“半年。”
穆琯玉也迅速收敛情绪,抹去脸上的泪痕,回答得简洁扼要。
“那时间还剩不到两年。”
姚浅凝立刻计算出剩余时间,眉头微蹙。
“说说具体情况。”
穆琯玉点头。
“目前完成五人:苏清荷,玄霄,柳无痕,寒无咎,萧景珂,还差五人,我们目前所在的地区是西境。”
她顿了顿,着重强调。
“浅浅,你醒后会有三日无意识状态,但我已经确认有人在你身边守护你。等这三日结束,你立刻抚摸耳垂打开虚拟空间,然后将你的位置和安全状况传给我。”
“好。”
姚浅凝毫不犹豫地应下,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根据现有信息制定策略。
“既然是西境的话,那墨悬星应该在,我可以试着攻略他。”
她想起那个心思缜密、瞳色特殊的谋士,迅速将他列为目标。
“嗯。”
穆琯玉表示赞同,同时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会攻略卡里姆。”
”还有一件事,三日后人格分裂会抹除,你会选择融合双人格吧?”
“会,毕竟两个都是我。”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完成了信息的同步与策略的制定。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拖泥带水的担忧,有的只是绝对的信任和高效的协作。
绝望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前进的路线已在三言两语间清晰勾勒。
她们既是彼此唯一的软肋,也是对方最锋利的刃。
“保持联系。”
姚浅凝最后叮嘱道,眼神坚定。
“一定。”
穆琯玉重重点头。
意识层面的交流趋于尾声,现实的牵引力逐渐增强。
她们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仿佛要将彼此的身影再次刻入心底。
随后,穆琯玉的意识如同退潮般从这片温暖的光晕中抽离。
现实中,靠在破屋墙边的她,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梦结束。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西境另一处、被妥善守护着的姚浅凝,在沉睡了半年之后,那如同蝶翼般的睫毛,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醒的进程,已经开始。
————
西北军营。
雨丝绵密,如烟如雾,将整座军营笼罩在一片湿冷的寂静之中。
副将捧着厚厚一叠待批复的军报,在主帅帐外已候了半个时辰。
帐内烛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将军”,随即掀帘而入。
帐内,陆江麟坐在案后,手中捏着一封字迹歪扭的信。
那是周寡妇托人带来的。
「家中小儿高热不退,恳请告假三日。」
“将军,北境粮道的折子……”
副将话音未落,却见陆江麟猛地抬起头。
“备马。”
他骤然起身,玄铁护腕猝不及防撞翻了案上的砚台。
浓稠的朱砂泼洒而出,在摊开的紧急公文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副将愕然。
“现在?可这些军报……”
“我说,备马。”
陆江麟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截。
副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一时怔在原地。
而陆江麟已绕过案几,抓起挂在屏风上的墨色披风,大步向外走去。
周寡妇要离开三日……那竹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还在昏睡着,对外界一无所知。
她就像一尊被遗落在凡间的琉璃偶,美丽,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军营附近虽已肃清,但并非绝对安全。
若有流寇、野兽,甚至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他不敢深想。
那日她冰凉的手腕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
他承诺过“守护”,可如今却将她独自留在那竹林深处。
军务、战报、粮道……这一切骤然变得沉重而令人窒息。
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乎千万人生死的文书,竟比不过此刻她可能正面临的无助。
他是将军,肩上扛着北境防线,扛着千万将士的性命。
可他也是唯一知道她存在的人,唯一能在那座空寂的竹屋里为她挡风遮雨的人。
两种责任在他心中疯狂撕扯,最终后者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占据了上风。
他必须去。
立刻。
马上。
他甚至没有想好去了能做什么,或许只是点一盏灯,生一盆火,确认她依旧安然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容颜静谧。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一个人。
雨幕之中,亲兵牵来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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