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的乡间小路,连月亮都躲在厚重的云里不肯露头,只有车头的远光灯劈开眼前的黑暗,在路面上投出两道惨白的光,照亮碎石子和坑洼,轮胎压过去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谁在暗处用指甲刮着木头,听得人心里发毛。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掌心的汗渍在真皮方向盘上留下淡淡的印子,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副驾上的老公陈凯歪着头,酒气混着烟味从他嘴里飘出来,熏得我有点恶心。他闭着眼,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像在做什么噩梦,嘴角偶尔抽搐一下,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懂的话。“早知道不跟你去喝酒了,这破路走得我心慌。”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视线死死盯着前方——这条通往村里的小路没装路灯,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风一吹,玉米叶子“沙沙”响,像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挥舞,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陈凯“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眼白上还带着红血丝,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快到了,过了前面那个弯,再开五分钟就到家了。”他说着,又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你开慢点,那弯急,上次老张的车差点冲下去。”
我点点头,脚轻轻踩在刹车上,车速慢慢降下来。车子刚拐过那个直角弯时,一道刺目的红色突然闯进视野——不是路边偶尔冒头的野花,也不是什么反光的垃圾,是一把红色的伞,红得像刚凝固的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艳得让人睁不开眼。
伞下站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年轻女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布料贴在身上,看不清款式,她背对着我们,站在路边的土坡上,双脚好像陷在松软的泥土里,一动不动。风把伞面吹得微微晃动,红色的布料飘起来,边缘蹭过玉米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像片要落下来的血痂,在黑暗里晃来晃去。
“我靠!”我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不受控制地猛打方向盘,车子“吱呀”一声,右侧轮胎差点冲下路基,蹭着路边的野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子都溅了起来。陈凯瞬间被惊醒,猛地坐直身体,头撞到车顶,他却顾不上疼,抓着安全带,声音发颤:“咋了?咋了?撞着东西了?”
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都变得急促,手心里的汗顺着方向盘往下滴:“不是……刚才路边有个人,撑着把红色的伞,就站在那个土坡上,你没看见吗?”
陈凯皱着眉,揉了揉被撞疼的头,探头往窗外看,脖子伸得老长,眼神扫过路边的土坡和玉米地:“哪有人?路边啥都没有啊,就玉米地和野草。”他说着,又揉了揉眼睛,好像觉得自己眼花了,“你是不是开太久了,眼睛花了?这大晚上的,谁会在这儿撑伞?不怕被人当成疯子啊。”
“我没看花眼!”我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那个坡上,背对着我们,红伞特别显眼,比红灯还亮,我不可能看错!”
陈凯没再说话,只是脸色慢慢变了,从刚才的疑惑变成了凝重,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伸手按下车窗,夜风“呼”地灌进来,带着股泥土混着腐烂叶子的腥气,吹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往路边的土坡上看了半天,又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慌,喉结动了动:“真没有……娟儿,你确定你看见了?没骗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甚至带着点恐惧,不像是在骗我。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顺着脊椎往上爬,我攥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指节都凸了出来:“我……我确定,那伞红得特别艳,布料像是绸子的,风一吹还会飘,我真的看见了。”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只有仪表盘的绿光映着我们俩的脸,脸色都白得像纸。陈凯从口袋里掏出烟,手抖得半天没点着,打火机“咔哒咔哒”响了好几下,火星子闪了又灭,最后他干脆把烟和打火机都扔了,声音发哑:“别管了,赶紧回家,快开,别回头。”
我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冲,引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刚才那个弯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可我总觉得那把红伞还在后面跟着,红色的影子在后视镜里晃,明明后视镜里只有漆黑的夜和模糊的玉米地,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挥之不去。陈凯也没再闭眼,一直盯着窗外,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指节都泛了青。
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婆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针线笸箩,缝着什么,看见我们回来,赶紧放下针线站起来,脸上带着担忧:“咋才回来?路上没出事吧?我看天都黑透了,一直担心。”
陈凯没说话,拉着我就往婆婆面前走,脚步都有点不稳,声音带着颤:“妈,我们刚才在那个拐弯处,娟儿看见个人撑红伞,就站在路边,我往窗外看的时候啥都没有,你说这咋回事?是不是撞着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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