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原本如瓢泼般的暴雨,竟逐渐转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阿周的鞋底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深深地陷进了那如沥青一般的黑色粘液之中。这粘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仿佛是某种生物的排泄物。
血月高悬于夜空,将其猩红的光芒投射在那断裂的钢架之上,使得整个场景都显得异常诡异。而那些覆盖着鳞片的巨型藤蔓,正像蛇一般在黑暗中蠕动着,它们的每一次扭动都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这些藤蔓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液,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阿周惊恐地发现,这些藤蔓分明就是某种远古生物的消化道组织!它们在黑暗中缓慢地蠕动着,仿佛是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那腐臭的风,裹挟着未消化的人类衣物残片,轻轻地擦过他僵直的小腿,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阿周踉跄着向后退去,他的后背猛地撞上了观光车站的残骸。那剥落的XX纪公园标识牌,上面的绿漆正在融化,形成一滩滩绿色的粘液,缓缓地流淌着,仿佛是这诡异场景中的一抹诡异色彩。
整片桫椤丛林都在呼吸,那远古蕨类植物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的叶片上,正分泌着晶莹的消化酶,这些消化酶正慢慢地腐蚀着那断裂的摩天轮钢索,冒出缕缕青烟。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阿周被吓得浑身一颤。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处破损的屋子,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那玻璃框内的惨白纸页,在微弱的月光下,仍在缓慢地翕动着。纸页的卷边处,不断地摩擦出细微的“窸窣”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阿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左侧的墙壁,他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顺着他的脊骨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后领。昏黄的顶灯在水泥天花板上投落网状的裂痕,蛛网般的纹路悄然蔓延过整个房间,如同某种古老符咒在黑暗中灼烧出焦痕。
方才那张龇着獠牙的巨口照片仍烙在视网膜深处,此刻却已被新换上的黑白肖像彻底覆盖——画面里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将嘴角越咧越大,原本整齐的牙齿在持续增宽的弧度中渐渐拉长变尖。相框四角渗出的暗红液体已浸透整面墙纸,腥锈味混着潮湿霉斑直钻鼻腔。
指尖传来的刺痛令他恍然低头,这才发觉指甲早已掐破掌心,黏腻的血珠正沿着掌纹渗进红木展示架的雕花纹路里。那排整饬的相框集体震颤起来,生锈铰链摩擦声与忽远忽近的窃笑绞缠成刺耳的蜂鸣。
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铜铸摆件,跌在满地狼藉中瞥见墙角的机械座钟——十二个罗马数字正扭曲成十二张哭嚎的嘴,黄铜钟摆沾满猩红锈斑,每次摆动都在墙面甩出细长血痕。
喉管像是被塞进整块灼烧的蜂窝煤,他蜷缩在墙根剧烈干呕。钟摆声突然加快三倍,血滴甩溅的轨迹在视野里拖曳成赤色飘带,头顶传来纸页急促翻动的哗响。当倒悬的相框边沿垂落第一缕黑发时,他终于连滚带爬扑向虚掩的铁门,却在握住门把的刹那僵住——冰冷金属表面凝结的薄霜间,细密排列着数百道牙印。
十米外的旋转木马台基突然裂开,暗红肉柱破土而出,表面密布的吸盘正在收缩扩张。阿周的手掌被黏在广告灯箱的断裂处,霓虹灯管的荧光正被蔓延的菌丝逐渐吞噬。恍惚间他看到自己指纹间长出淡黄色孢子,每呼吸一次,胸口藤壶状的寄生组织就搏动得更剧烈。
古代书生被吞噬的那一幕,在他意识的深潭中投下持续扩散的涟漪,而涟漪的边缘,恰好触碰到了周围世界的景象。当他为了挣脱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而茫然环顾四周时,几块斜斜立在街边空地边缘、几乎被疯狂生长的热带爬藤和一人高的荒草吞没的巨大招牌,强行楔入了他的视野。
那些牌子是长方形的厚石板,或许是塑料板?深灰底色早已被风雨侵蚀剥落,露出内部惨白的底材。牌面本应用鲜亮油漆书写的内容,同样只剩下极其模糊的残痕和褪色的边沿,但轮廓还在。
“J—u—r—a—s—s—i—c……”
阿周的目光像爬行的蜗牛,缓慢、滞涩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啃过那巨大牌面上模糊却依旧可以辨识的巨型字母拼写。他的脑子像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每个神经元都浸泡在冻僵的血浆里,运转无比艰难。这词…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古老的感觉……
“P—a—r—k……”
后面这个词相对简单。Park。公园。“Jurassic… Park…?”阿周无意识地重复着,嘴唇因寒冷和巨大的认知冲击而轻微哆嗦着,牙齿磕碰出细微的咔哒声。他那被多重恐怖轮番轰炸、即将断裂的神经下意识地试图抓住一个熟悉的词汇来锚定位置。
“‘罗纪…公园’?”他用中文翻译着这个奇怪的组合,一个荒诞到极点、只存在于童年电影和幻想中的名字在他被冻得僵硬的舌尖上滚过,“这里……是个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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