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安留下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拾光”书店那个安静的书架上,也烫在温窈的心上。她盯着它,整整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理智在尖叫着危险,让她远离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可内心深处对父亲冤屈真相的渴望,以及周时安那句关于沈砚清现状和潜在危险的暗示,又像魔咒一样蛊惑着她。
最终,在书店打烊,陈老板离开后,温窈独自留在昏暗的店内。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袋口没有封死,她轻易地抽出了里面的东西——不是厚厚的文件,只有一张薄薄的打印纸和一张模糊的、似乎是监控截图的黑白照片。
打印纸上是一份简短的银行转账记录摘要,时间在“晨曦科技”项目启动前一个月,金额巨大,汇款方是一个绕了好几层的海外空壳公司,最终收款账户的持有人姓名被刻意涂抹掉了,但旁边用红笔手写了一个标注的箭头,指向那张照片。
温窈拿起照片,心脏骤然缩紧。照片像素很低,背景像是一个高级会所的走廊,一个男人的背影正走进一个包间。那个背影,挺拔,带着一种熟悉的、久居上位的冷硬感——是沈怀山!而在他侧后方,隐约能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小半张侧脸,焦虑,疲惫,正是她的父亲温明远!照片下方打印着一行小字:【金鼎会所,VIP3包厢,转账前日。】
“轰”的一声,温窈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周时安给的“线索”如此直白,又如此恶毒!它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沈怀山与父亲在关键时间点的秘密会面,暗示那笔问题资金与这次会面直接相关!这是证据吗?不,这顶多算是引人遐想的“线索”,但它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入了温窈最深的疑窦之中!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周时安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不是给她真相,而是给她一个更具体、更刺激的恨意靶子,彻底斩断她对沈砚清残存的任何一丝犹豫,并逼她做出选择——要么,继续躲在这里当鸵鸟,眼睁睁看着可能存在的真相石沉大海;要么,就被他利用,成为对付沈家的一枚棋子。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被各方势力推来搡去,毫无自主可言。她将纸张和照片狠狠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最终却还是咬着牙,将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背包最底层。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思考。
此后的几天,温窈在书店工作时更加沉默。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文件袋,不去想沈砚清,更不去想北方的腥风血雨。她试图重新抓住那份短暂的平静,每天下班后,依旧去海边散步,让咸湿的海风吹散心头的阴霾。
这天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温窈像往常一样,沿着海堤慢慢走着,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试图放空自己。走到一处相对僻静、延伸入海的栈桥尽头时,她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发呆。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爬上她的脊背。不是周时安那种带着戏谑和算计的窥探,而是一种……更沉静、更专注,甚至带着某种沉重压力的视线。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
栈桥入口处,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却带着浓重阴影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没有打领带,身影融在逆光里,看不清面容,但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和随之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温窈瞬间僵直了身体,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砚清!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找到她的?!
温窈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机里的音乐变成了无意义的噪音。她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步伐沉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海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黑发,随着距离拉近,他的面容逐渐清晰——消瘦了很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锁着她,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疲惫,有失而复得的悸动,有深入骨髓的痛苦,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惊的专注。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和淡淡的烟草味。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这样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将她吸进去,又像是要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温窈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栏杆,退无可退。海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单调而压抑。
最终,是沈砚清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极力压抑的、却依旧能听出的颤抖:“……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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