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楼底层临时改建的化工实验室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刺鼻的硝烟味和化学试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老吴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操作台上又一次失败的推进剂药柱样品。
药柱表面出现了难看的裂纹和气泡,
内部燃烧测试数据更是惨不忍睹——燃速极不稳定,压力曲线像发了疯的过山车。
“又失败了!还是老问题!”
老吴一拳砸在实验台上,震得烧杯叮当响,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湿度!还是他妈该死的湿度控制!防潮涂层厚了影响燃速,薄了根本没用!这鬼东西怎么比娘们还难伺候!”
小陈在一旁大气不敢出,默默记录着失败的数据。
沈棠拿起那块失败的药柱,指尖感受着那不均匀的质地,眉头紧锁。
她知道,这不是老吴的技术问题,
而是这个时代基础化工材料和工艺的局限。他们正在挑战现有技术的天花板。
“老吴,歇一会儿吧。”
沈棠递过一杯温水,
“问题可能不在涂层本身,而在包覆工艺的均匀性和原材料本身的吸湿率上。
我们用的这种新型氧化剂,纯度可能还不够高,微量杂质就可能成为吸湿的‘病灶’。”
老吴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但随即又被沮丧淹没:“工艺均匀性……谈何容易!现在全靠手工涂覆,精度根本保证不了!高纯度氧化剂?那得等化工厂那边技术突破,猴年马月!”
“手工不行,我们就想办法搞半自动。”
沈棠语气坚定,
“我记得机械所有台闲置的小型精密喷涂机,是老毛子援助时带来的,虽然老旧,精度应该比手工强。
我去找刘所长申请调过来试试。
至于原料纯度,
我们能不能自己搞个小型的区域熔炼或者重结晶装置,做二次提纯?”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老吴愣住了。
自己提纯原料?
这超出了火药工程师的传统范畴。
但看着沈棠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一咬牙:
“干!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干等着强!”
刘所长得知情况后,全力支持。
那台尘封已久的苏制小型喷涂机很快被运到小红楼后院。
老周带着机械组的几个人,像对待宝贝一样,连夜拆卸、清洗、调试,机油抹得满脸都是。
“这老家伙,岁数比我都大!”
老周一边拧着螺丝,一边嘟囔,
“齿轮间隙有点大,得想办法补偿……喷头也有点堵,得用超声波仔细洗……”
“周工,这能行吗?”
小孙在一旁递工具,心里没底。
“不行也得行!”
老周头也不抬,
“沈工说得对,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咱们搞军工的,就得有这股劲儿!”
与此同时,在化工实验室角落,
沈棠和老吴带着小陈,
用几个大号玻璃容器、加热套、
温度控制器和一堆粗细不一的玻璃管,硬是搭起了一个简陋得可怜的区域熔炼提纯装置。
没有现成的设备,他们就根据原理图,自己动手拼接、密封、调试。
灯光下,玻璃器皿反射着忙碌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灯和加热套的味道,像极了大学里最原始的化学实验课。
“温度控制是关键!升温太快晶体容易炸裂!”
老吴紧紧盯着温度计,额头冒汗。
“气流!注意惰性气体保护气流要稳定!”
沈棠在一旁提醒。
小陈手忙脚乱地记录着各项参数,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这近乎“土法上马”的场面,充满了这个年代特有的艰辛与奋斗。
没有先进的设备,就靠智慧和双手去弥补。
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凝聚着难以想象的心血。
就在攻关最紧张的时刻,小红楼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这天下午,院部办公室的一名年轻干事小赵,
抱着一摞学习材料,说是奉齐副书记之命,
来给“利剑”小组送最新的上级文件精神,要求组织学习。
按照规定,外部人员一律不得进入小红楼核心区。
小赵被拦在了楼外警卫室。刘所长闻讯出来接待。
“刘所长,这是齐书记特意嘱咐要尽快传达的。”
小赵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似乎不经意地往楼内瞟。
“辛苦了,材料放这就行,我们会组织学习。”
刘所长接过材料,语气公事公办。
“哎,好嘞。”
小赵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
“刘所长,齐书记还让我顺便问问,咱们这项目……进展还顺利吗?有什么困难需要院里协调的?书记很关心。”
这话听起来是领导关心,但在高度敏感的当下,却让刘所长心生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口,淡淡地说:“请转告齐书记,项目按计划进行,有困难我们会按程序汇报。保密纪律,我们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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