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阳之所以要主动把兴明社的成员名册,交给天启帝,主要有两个动机。
一来是在态度上示弱。
等于告诉皇帝,自己并没有野心,也没有想要背叛朝廷的意思,我都把自己社团内部的情况公开了,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二来是在实力上示强。
等于告诉皇帝,如今兴明社成员好几万,遍布朝堂内外,根深蒂固,皇上你突然把我弄下去,剩下几万人你准备怎么处理,稍不注意,整个国家就得出大乱子。
得知自己手里拿的是兴明社的档案,天启帝果然犹豫起来,再加上程光阳不断和他打感情牌。
天启帝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先生,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不但是朕的师傅,还是大明的功臣,你主持朝政的这些年,国用日足,天下安定,这些朕都是看在眼里的,朕……朕绝不会让人加害先生。”
程光阳再度拱手,向天启帝行礼道:
“陛下,只要兴明社能保存,只要臣这几年推行的新政能继续维持,臣何惜一死,怕只怕臣死之后,臣当初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又会被全部推翻,这才是臣最担心的地方。”
“先生,朕以前说过,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天启帝突然声音坚定道。
程光阳摇头道:“天底下想要取臣性命的人,实在太多,陛下非要与他们作对,保不准就会反受牵连……这是臣不愿意看到的。”
天启帝眉头微皱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朕执意保全你,会有人心生不满,对朕不利?”
“臣并没有说这样的话,不过陛下,臣听说近来有很多当年的东林余孽,私下里不断入京活动,结交京营勋贵和京卫太监,这些人想干什么,陛下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天启帝闻言,不由得怔了怔。
其实程光阳说的这些事,他全都知道,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故意纵容的结果。
过去这段时间,不少当年被削官流放的东林党人,开始悄悄进入京城,频繁出入信王朱由检的府邸,甚至连御马监的一些太监,以及少部分执掌禁军的武勋子弟,也在和这帮人暗中来往。
天启帝只当这是弟弟朱由检,为了将来与兴明社对抗,暗中在做准备。
如今听了程光阳的话,心中不免产生了警惕。
对天启帝而言,其实只要京营、京卫这两支军事力量,仍旧被自己控制,那他这个皇帝位置,就能继续坐稳。
毕竟兴明社再怎么结党营私,再怎么专擅,起码京师的兵权,是从来都不会过问的。
可现在弟弟朱由检,频繁向京营和京卫安插亲信,拉拢那些武勋和宦官,有朝一日,若是让对方掌控了这两支力量,那自己的皇位还能保得住吗?
想到这些,天启帝不由得瞻前顾后、心乱如麻。
他实在拿不准,究竟是弟弟朱由检更值得信任,还是师傅程光阳更值得信任,又或者,双方都不值得信任。
“先生,你说的这些话,朕会记在心里。”
沉默了不知多久,天启帝叹了口气道:“先生此番回乡,难保不会像上次那样,遇到什么危险,朕决定派锦衣卫护送先生。”
程光阳道:“陛下,其他人臣不放心,能不能让北镇抚使客光先,安排人手护送臣?”
天启帝知道客光先和程光阳关系不错,想了想,颔首道:
“好,那朕就让客光先派人护送先生。”
…
时间来到天启六年正月。
母亲程林氏的棺椁,程光阳已经派人运往南方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妻子陈阮芷,妾室徐妙染、王修微,两个儿子程明诚和程明辅,以及许多信得过的家丁。
至于程光阳自己,暂时仍旧留在京城。
一来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对杨景辰、周延儒等心腹交代清楚。
二来他让妻妾和儿子先走,也是为了几人的安全着想,只要程光阳自己还在后方,那么想要对付他的人,就会继续静待时机,不至于对他的妻儿动手,因为那样会打草惊蛇。
“社长,锦衣卫那边,护送你的两百名番子,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出身,我们都派人仔细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复甫,你此番南下沿途经过的所有府县,我已让人提前做好准备,当地的官员全都是自己人,你每到一地,具体下榻于何处,由什么人负责接待,全都安排妥当了。”
程府后院花园。
程光阳头戴暖耳帽,身穿鹤氅,走一阵便驻足停下,欣赏院中开放的梅花和玉兰花。
杨景辰、周延儒二人,双双跟在他身后,趁他停下来的时候,向他汇报情况。
听罢二人的汇报,程光阳摇头道:
“哪怕是朝廷这边,咱们的人也未必全都可信,难保不会被人暗中收买,地方上就更难说了。”
“社长,那你的意思是……”
杨景辰试探着说道:“不然的话,我等重新再为社长规划一条路线如何?”
程光阳摇头道:“倒也不必,还是走这条路线吧,不过你们最好给我找一个替身,替身在前,我在后。替身那边,各种阵仗和排场,尽量弄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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